东北的冬天,在户外对于任何带电池的设备都是个极大的挑战。10月入秋,大东站“充电区”的四层铁架子上,满满登登放满了电动车的电池,嗡嗡的充电电流声给人感觉像是一台大功率设备——在温暖的南方,一块电池作为电动车的标配,可以满足配送员们跑满一天,但在沈阳的冬季,电动车的电池会被随时“冻”得没电,点儿被时配送员们只好推着几百斤的车子走,必须自己掏400元再单配一块电池,放在配送站的货架上一直充电备用。 随时“罢工”的除了电动车,还可能是POS机,“5年换了4、5代POS机,现在这个真不错,信号好,划完卡不死机,”迟春华说,“以前的POS机在冬天一划卡就爱死机,重启一次又要时间,要是在门口下来拿包裹的,冻得不行了都。” 不过迟春华并不害怕冬天的大雪,“无非就是慢点儿”,他更害怕的是雨夹雪和夏天的大雨,雨夹雪会穿透棉衣,让人生病,而大雨则可能淋湿包裹,让用户拒收。 迟春华电动车的前护板就是在一场大雨里因为撞了人折断的:“那天下雨,骑车回配送站,POS机突然响了有人下单,那时的机器不好用,不立刻按的话就会死机,我们就会被差评,结果刚掏出来POS机,一抬头发现前面就是一个打着伞的姑娘,80多斤,嗖的一声在我面前弹了出去。” 迟春华赶紧把对方送到了医院,检查之后万幸没有骨折,好说歹说,最后赔了人家2000块钱——当时一个月的工资就没了。从此之后迟春华骑电动车十二万分小心,虽然车子越发残破,但却再也没有出过事故。 入职第一年,工资比预期高,虽然知道618和“光棍节儿”很忙,但过春节还正常放假。从第二年开始,随着沈阳“亚洲一号”仓储的启用,加上原来“沈北仓库”的货量,送单量开始噌噌上涨,虽然工资也跟着涨,但春节的假期就只能轮休了。大年三十儿,包括迟春华在内,2/3的配送员都要值班送货,心里越是着急,货车却才下午4点钟才慢吞吞到了门口。傍晚配送时正是东北人放炮最狠的时候,密集的鞭炮和二踢脚的爆炸声让迟春华打着手机嗷嗷吼着也听不见用户说的地址。 女儿上了大学,交了学费,迟春华每月还能给女儿1000元生活费,当然,一年到头也存不下什么积蓄。寒假暑假,迟春华都基本没有什么时间专门陪过女儿,“承诺了几次给她过生日,最后都没实现。”迟春华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倒是她还时不时给我张罗一下,放假回家每天晚上就给我做饭。” 和大多数配送员一样,迟春华兜里揣着两部手机,一部是老式的功能机,待机时间长,用来跟客户打电话,另一部则是女儿淘汰下来的一部N手iphone4,功能键早都塌陷下去失灵,触摸屏反应迟钝,屏幕边缘留着一圈脏兮兮的保护膜的痕迹。因为现在每天要上专门的APP上打卡,所以迟春华不得不用。在打卡的页面上,他名字下面的信息是:配送总里程146530公里,配送总时长2103天,配送总单量97687单。 在这个城市的北面,26岁的陈佳实可能还不会有迟春华这般对生活心酸的体验。如果说大东区、大东站和迟春华代表着这个城市的过去,那边才成为配送员半年时间的陈佳实和他所在的恒大配送站(2014年建站)以及北陵西边的地区,则代表着这座城市的“新”。虽然东边同样有着一条“沈飞”的飞机跑道,但这片住宅区楼盘的名字里,充斥着“阳光”、“七彩”、“花园”、“春晓”这样的字眼儿。 与土生土长的迟春华不同,陈佳实是恒大站里唯一一个来自辽宁省之外的配送员。老家在吉林长春的陈佳实,最初的择业同样非常“东北化”:吉林有一汽,所以就学了汽修管理,结果2013年毕业时被分配进了一汽在佛山的“四厂”。虽然专业对口,薪水优厚,但陈佳实的身体很快就开始水土不服,三班倒时恶心失眠,严重时喝口水都闹肚子。 随着同一批去广东的北方同学慢慢开始归乡去4S店、一汽的“丰越厂”甚至去当售楼员,陈佳实也开始想回到北方。父母本来不同意他放着每月八千多的薪水,但学医的五姨心疼外甥,吓唬他爸妈说:“年轻时总这样落下病,将来结婚孩子都生不出来了!”这才同意陈佳实离职。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