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山东、河北、河南的蛐蛐们被虫友们倒进斗盆。生平第一次在北京的桌面上聚首。它们的主人希望通过打斗,为爱将们彩排,目的是排出强弱顺序,行话叫"排口"。 排出的优质蛐蛐才有机会首发出场,参与一年中的各种比赛。这是最传统、最基础的玩法。 作为蛐蛐届的领军人物,赵伯光最乐意跟圈儿外人聊蛐蛐的面子文化。"选、养、斗,那么辛苦,到头来,都是一个面子问题。" "您今天肯定没拿好蛐蛐儿斗,差半口儿我就输给您了,让我捡便宜了!" "哟,您谦虚了,您这虫儿体格、牙口儿样样顶针儿,实至名归!" 事实上,暗地里,输者咬碎牙往肚里子咽,立志"第二年下山东选好虫再斗。" 眼下,斗蟋的内涵在遭逢了时代的变迁后,发生了剧变。让赵伯光愤怒和无奈的是,很多时候,蛐蛐已经沦为赌具,对斗蟋文化产生了难以估量的破坏。
新领土 于佳敬重每一条为他征战过的虫子。蛐蛐临终时,会拿火柴盒装起来,埋在小区花园里。常胜的蛐蛐还被他做成标本缅怀。 虫客们讲究生命轮回带来的虫运。一个有点迷信色彩的说法是,蛐蛐临终要厚葬,来年还能遇见好虫。 但在山东,"虫运"正渐渐枯竭。 在距宁阳县30多公里的曲阜,农民家里的《宁阳蟋蟀谱》都快被翻烂了。撬子手抓蟋蟀的半径越来越大,好虫却越来越难抓。 原来麦秸垛、墙角里,一翻就有。工业区、开发区的崛起,加上多年的扫荡式捕虫,如今车队要开四十多分钟去开辟新领地。 在泗店、姚村等大型交易市场,为了对抗人工繁殖的蛐蛐的"白虫",卖家们拉起触目惊心的横幅——"抓到卖白虫的罚款2万"。村民为揽客说了狠话,"对毛主席发誓,绝对是野生虫"。 上海、北京、天津的玩家还在尝试去山东、河南、河北孵化新的市场。他们找到与宁阳处于同一纬度的处女地,投入金钱和设备、培训农民如何识别优质蟋蟀。 3月11日,在十里河,散落在北京各地的玩家,赶来和即将搬迁的文化市场告别。 "我那可是条漂亮的青衣白麻,小寿星头,黑面骨头大白牙,青翅包身。"一位68岁的老玩家挤在鸣虫区的过道里,讲起2016年的得意大将,两眼放光。"嘿,那虫儿叫起来更厉害,跟打雷一样,哐啷啷…… " 今年2月,文化市场腾退搬迁的通知下来后,赵伯光召集徒弟们开会讨论新店铺的选址问题。有徒弟建议转做网店,遭到了他的坚决反对。"虫友堂的招牌不能倒,得给北京爱玩蛐蛐的人一个歇脚的地儿。" 许敬晴一度搭建了一个网络交易平台。 当他在网上出售蛐蛐时,一个品相一般的蛐蛐,被虫客出价1000块。他怕邮寄过去虫客有落差,不断打预防针:"这种连500块都不值,真不值1000块。" 虫客不理,转眼他手机上已经收到了转账提醒。 网络似乎拓展了新的领土。但行业缺乏优劣标准,以及笼罩在交易下的涉赌色彩,令他心情复杂。 他关停了网络销售的入口,总是忍不住回味起小时候去抓蛐蛐的经历:"那时就是单纯玩,真开心啊!" 夜里,叔叔怕他走丢,一边趟地,一边喊着他的名字。蛐蛐被吓得不再出声。他走在湿热、密不透风的玉米地里,汗水越过脖子里的毛巾顺着脊背淌向裤腰。躲避不及,老玉米叶子唰唰划在脸上,辣辣地疼。 突然,一阵悠长的叫声响起,矿灯一亮,网罩盖住了油亮亮的一只蟋蟀。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