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并非每次都能心平气和地应对家属间的互相指责,七八个家属群里,刚开始他还会和别人互相对骂,“但后来我是不理他们了,没有意义,只能是消耗和伤害自己。”如果是在他自己管理的群,有时候这个家属骂那个家属骂得太过分,他直接把骂人的踢出去。 家属间最严重的指责缘于去年年底马航提出的和解方案:马航赔偿250万,条件是免除后续法律赔偿责任,后来赔偿金额改为252万。超过40位乘客家属领了赔偿,与马航签署和解协议。 尽管放弃追究赔偿责任不等于放弃追寻亲人下落和失联真相,领赔偿的人还是遭到了部分家属的指责。他们大部分不愿意公开谈论此事,逐渐淡出家属群体。有的减少在微信群的发言,或者不再去空港的家属见面会。少数几个人刚拿完钱便消声匿迹。 “什么数字不挑,偏要挑二百五。”徐京红拒绝了和解,觉得这笔钱是对家属的侮辱。对签了和解协议的家属,无论是徐京红、姜辉还是张伟宁,都经历了从愤怒到理解的心理过程。“有的家庭确实是生活很困难,他需要这些钱继续生存。”徐京红在“生存”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但有的家庭(记者注:指经济条件较好的家庭)是我不能理解的,他们可能想放下它,不再追究了,就是不想再听见这件事了,这样的人也是有的。” 她停顿了一会儿,补充道,“我没有那个立场去指责别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虑,你无法完全站在别人的处境去考虑问题。” 生活在继续 李成的弟弟李立在国外打工,2014年3月8日到吉隆坡转机乘MH370回国。失联后,李成的母亲整天哭,原本视力就不好的她如今双目失明。 李成说,父亲原来是“挺清醒的一个退休教师”,“但是现在见了垃圾就捡到家里,捡的垃圾装了两大车,塑料袋、塑料瓶,别人扔的衣服、鞋子,什么东西都有,基本上失去一个常人的理智了。” 李成把和澎湃新闻的见面地点定在离他所在村口不远的一间十平方左右的平房,说是旧屋在翻修,进水了待不了人。但他们显然并不愿提及旧屋翻新这个话题。 李成、李立的妻子刘月华、李成的两个妹妹和李成的老母亲,挤在这间摆了两张床的屋子里。 李成说,家里人要么务农、要么打工,经济条件不好。“不拿(赔偿)吧老人身体状况不行,还得住院治疗,拿吧确实不符合我们当时拒领赔偿的决心,很矛盾。拿可以拿,但是我保留找人的权利,我必须保留这个权利。” “会不会因为领钱感到压力?” “怎么说呢,心里反正是很复杂……”几秒钟的停顿后,“现在还不如不拿呢。” “为什么?” “不拿我能继续和姜辉他们一块寻找真相,拿了家属间的指责挺厉害的。我真想去北京,但是从那以后(领赔偿后)有的家属指责你,你去北京没什么意义了。就是像姜辉他们到马达加斯加这些事还有家属在指责,原来我会在群里出面说一下谁对谁错,不要再争执了,现在我不发表说法了,只是默默地关注,但我从心里是支持他们的。” 李立的妻子刘月华说,出事那一年多,她脑子老是记不住东西,“本来是想着要回屋拿什么东西,走到屋又忘记了。”晚上睡觉老做梦,“他在国外给我打电话的情景老是在脑子里转。脑袋里就是想着飞机不可能回不来,飞机是不是跑到一个什么地方降落了,人是不是在一个森林或者在一个小岛上。” 她语速很慢,眼睛一直看着地上,每回答一个问题要想很久。声音也不大。一屋子的人屏气凝神,刚好能听见她说的话。“我记得一次骑电动车送孩子上学,转弯时脑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前面有一辆货车迎面过来,差点碰到一块,我的车就摔了。从那以后就想不能这样下去,要振作起来,如果再出事情的话家里怎么办,所以说从那以后我就慢慢地开始……开始想要振作起来。” 直到采访结束后,刘月华和李成的妹妹们小声聊天时才面露微笑。 两天后的晚上,李成突然给澎湃新闻记者连发8条微信和3条短信,要求所有家庭成员在文字报道中用化名、视频打马赛克,报道里不能出现真实的地理位置,只能说他是“某省”人。栗二有每个星期天仍拨打儿子的电话。 如常替代无常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