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把《权力的游戏》看作是一本政治哲学教材的话,那它的第二课就是: 作为马基雅维利政治之激进溢出的原教旨主义信仰(往往伴随极端恐怖主义) ,恰恰就是产生自最世俗、最污浊的政治秩序中。今天这个“后世俗”社会清晰地标识了: 当代复兴的神权政治,本身即为现代性世俗政治的淫秽的补充。在污浊的马基雅维利政治与淫秽的神权政治之外,是否还有溢出性的选项? 革命的第二天 《权力的游戏》确实没有辜负我们。“龙母”丹妮莉丝·坦格利安这条故事线,构成了马基雅维利主义政治的另一个歧出。 丹妮莉丝一开始抱持的,也是不惜一切代价复国的马基雅维利主义逻辑,包括接受其兄安排嫁给多斯拉克部落领袖卓戈卡奥(换取军队反攻维斯特洛大陆) ,以不守契约的方式获得整支“无垢者”军队(交易达成后立即用本来作为交易品的龙烧死交易的另一方) ,充分利用自身美貌(与联姻可能性)来合纵连横获取支持与资源。这些策略和手段,和她试图推翻的狭海对岸那些现行统治者们,实则处在同一个逻辑水平线上。但是就在这个漫长的复国征程中,丹妮莉丝却提出了平等理念与解放目标。这,是她的先祖与维斯特洛大陆上所有政治人物——其中包括奈德·史塔克、提利昂·兰尼斯特、琼恩·雪诺这些剧中“正面人物”在内——都完全没有想过的事。提出这个目标完全是丹妮莉丝一个人的决断(甚至几次强硬地拒绝其顾问们的现实主义建议) ,最早在她目睹作为征服者的多斯拉克部落种种暴行时便种下了此念,随后看到“奴隶湾”各城邦中奴隶们之凄惨处境,更坚定了要做一个“粉碎镣铐者”。 决定性的变化发生在丹妮莉丝解放阿斯塔波后挥师进军渊凯之际。此前,解放理念最初提出,仍可以视作为一个策略,即用它来发动城内民众哗变(号召他们自己站起来解放自身,并以自由人来参加她的解放事业) ,从而坐收瓦解抵抗乃至以小吞大之功。然而,对这位兵临城下的“粉碎镣铐者”,渊凯的“贤主们”( wise masters) 慷慨提议给予大量黄金与船只作为礼物,只求她领兵离开渊凯,登船西征维斯特洛。贤主们坐拥城坚池固之外,还拥有“次子团”等雇佣军事力量; 而他们给出的这份厚礼,则已填上了彼时丹妮莉丝复国惟一所欠之“东风”( 有军队有龙但还缺跨过狭海的船)。 当丹妮莉丝做出拒绝该礼物的决定后,她也就几近脱离了马基雅维利轨道。其时的丹妮莉丝,宁愿暂缓复国大业,也要终结奴隶制,解放所有奴隶。其后的她,完全不同于狭海彼岸那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马基雅维利主义者,已是真正成为了一个激进的革命者——“粉碎镣铐者”。被她解放的奴隶们欢呼她为“弥莎”( Mhysa,剧中涵义为“母亲”) ,显然是“弥赛亚”( Messiah,救世主)的代指。 龙母丹妮莉丝 丹妮莉丝的解放目标并非只停留于废除奴隶制。其母国即维斯特洛大陆上的“七国”的政治体制接近欧洲中世纪的封建制,奴隶已为法律所禁绝。然而,丹妮莉丝旨在彻底取消贵族(王室、封建大家族) 与普通平民之间的差等。后者尽管是自由人,但处于社会结构的最底层,无领地及头衔,只耕种前者的土地,在行政管理上缺乏发言权。尽管多数家族有法律保护当地平民免受骚扰虐待,然而实施这些法律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当提利昂·兰尼斯特问丹妮莉丝“你觉得在维斯特洛谁会支持你,坦格利安家族已经不复存在,没有一个活着的血亲可以支持你”时,后者回答“平民”。提利昂觉得不切实际,仅有平民而无贵族富人支持的统治,根本就不可能维持。作为一个优秀的马基雅维利式顾问,提利昂向丹妮莉丝提供了他的局势分析,最后推断只有提利尔家族还可能会支持,但也远远不够。然而,丹妮莉丝的回应大出提利昂意料: 丹妮莉丝: 兰尼斯特、坦格利安、拜拉席恩、史塔克、提利尔,这些大家族不过是同一车轮上的辐条,一会这个家族在顶端,过会是另一个,不断滚动,碾压地上黎庶。 提利昂: 停止这车轮,是个美好的梦,你不是第一个做过这个梦的人。 丹妮莉丝: 我不是要停止这个车轮,我要粉碎这个车轮!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