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吉:那时候还要糟糕多了!我因为发现比我高年级的同事都找不到工作,于是决定去当科学记者。正好《自然》需要一个科学作者为《泰晤士报》写每日专栏,就纯属偶然地被录用了。 我写的第一个故事是关于射线防护的,讲核电站工作的科学家怎么制定辐射防护原则。上班的第一天他们告诉我要写这个东西,说不用太长,两百词就行,我问什么时候要?他们说午饭的时候。这是电话,这是打字机,写吧。他们给了我一个号码,这是英国原子能学会的一个非常非常好心的媒体联络人,把我所需要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我。 上周五我还是个古生物学家,到了周一我就写核辐射的文章了。 所以你看,新闻界是有这么个传统,认为任何人都可以去写任何东西而不需要任何专业训练,边写边学。有时候这样的传统确实很有效。我和当时的主编约翰·马多克斯(John Maddox)非常合得来。他对我而言就像甘道夫对弗罗多,是我的导师一样。他教给我关于写作的一切,虽然大多数时候是把选题扔给我然后让我犯错…… 有次他让我自己一个人去做“加州的科研”的报道。我非常努力地在加州做了两个星期采访,然后飞到华盛顿,准备飞回伦敦的时候他告诉我说,除非把稿子写好,不然不许回来。当时是二月,而我还穿着加州的衣服呢……于是在华盛顿的冬天冻得要死。我说“求你了让我回去吧”,他说“不,不。你要给我把稿子写出来。”靠这样的方法他真教会了我好多东西。
自然前主编约翰·马多克斯。图片来源:senseaboutscience.org 果壳网科学人:但是你认为只有这样的记者是不够的。 亨利·吉:我觉得科学记者同样需要那些经受过专门科学训练的人,和科学家相处过,知道科学家在做什么,能够解释一个事情的意义。你知道很多科学记者有个特点是,他们爱说“哎呀这个好厉害”,但是却不解释它到底怎么厉害。 比如说“这是跳蚤打喷嚏的声音放大了300万倍”。嗯这很好玩,但是跳蚤为什么要打喷嚏?能听到跳蚤打喷嚏这件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联吗?光说“跳蚤会打喷嚏而且我们能听到,厉害吧!”是不够的。 “当然可以吵架,但我宁可找点儿不那么让人抑郁的事情” 果壳网科学人:作为一个古生物学家,你是不是经常要和人在演化论上吵架? 亨利·吉:其实并不经常。如果在美国的话,我肯定得整天干这个……但是我想有些人你永远也说服不了,所以我也懒得说了。我在上一本书《意外的物种》里已经尽力了,用整整一章来和神创论者争辩;但总有些人能一直找到理由来支持自己奇怪的反演化观点,对此你什么也做不了。
《意外的物种》图片来源:Amazon 我觉得找人吵架不是好事情。该做的只是把事实展现出来,说,“这是事实,你非要按照你自己的方式理解,那随你便,尽管我觉得你是错的。”但是,当这些事情影响到政府决策的时候,就值得担忧了,就像美国的新总统这样。 我的研究演化生物学的美国同事都对此感到非常不安。我也挺不安的,但还没到他们那种程度,毕竟我不拿美国政府的经费嘛。但是你又能怎么办呢?你当然可以和那堆人吵架,但真的,我宁可找点儿不那么让人抑郁的事情去做。 果壳网科学人:不过,假定你必须告诉大家一件关于演化生物学的重要事情,你会说什么呢? 亨利·吉:演化还在发生,还在发生在人类身上。人类还很大程度上被演化支配着。总有人问人类是不是停止演化了,答案是没有停。人总是在演化的,因为演化没有什么现成的轨迹,不是什么天上的力量指引着你。演化只是一组环境条件,和可遗传的变异相关联,面对环境变化产生种群的影响。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