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思考方式不仅带来了水母,也催生了另一个叫做「在动物眼中」的 VR 装置——Steel 和他的同事把这件作品放在英国湖区的一片树林里。参观者带上 VR 眼镜,同时进入虚拟和实际的树林,在不同生物的视角之间进行切换,包括小飞虫、青蛙和猫头鹰。当你在不同动物之间切换的时候,软件会模拟每一种生物特有的感官系统。比如,飞虫能从百尺开外的地方就探测到人类呼吸中排放出的二氧化碳。如果选择飞虫视角,你就会在树林中看见打旋的红点,代表二氧化碳浓度。「我们试图想象树木正在呼吸,」Steel 解释说。「然后如果你能看到组成空气的化学物质,那会是什么样的。」 几十年前,哲学家 Thomas Nagel 发表了一篇关于意识的经典文章。文章的标题堪称哲学史之最:《身为蝙蝠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作为对 Nagel 文章的呼应,Steel 和他的同事正在制作「在动物眼中」这件作品的进阶版本,试图模拟声纳导航。Nagel 原先的问题可以说是一个反问句而不是疑问句——重点在于,人类就是无法想象身为蝙蝠的体验,因为两者的意识模式有着天壤之别。但是像「在动物眼中」这样的 VR 实验,通过借助雷达扫描仪、高端显卡等一系列前沿现代技术和 David Brewster 两百年前首次发现的立体视错觉,至少暗示了 Nagel 的问题或许有解。 1812 年 9 月,巴伐利亚音乐家和发明家 Johann Nepomuk Maelzel 人在俄国,恰好目睹了那场迎接拿破仑到来却随后很快导致他惨败的充满传奇色彩的莫斯科大火。这场大火以及之后的莫斯科之战在接下去的岁月中激发了许多艺术作品的创作灵感: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柴可夫斯基的《1812 序曲》。但是其中最早——可能也是最富原创性的——描绘这次世界性的历史事件的尝试来自于 Maelzel,就在拿破仑战败后一年之内,以一部名为《莫斯科的大火》的玩偶剧的形式出现。这部剧在维也纳举行了首次公演,然后被 Maelzel 带往欧洲大陆和北美大陆各地演出;他对火中莫斯科惟妙惟肖的重现在随后的数十年中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观众。 该剧一份详细的物品清单让我们得以一窥它的制作规模。活动框架用来代表克里姆林宫、教堂尖塔和城堡等莫斯科建筑;经特殊设计,它们能在收到信号后马上坍塌或者爆炸。在天际线后面,Maelzel 挂了一幅透明的画来表现滚滚浓烟与熊熊烈火;在这幅画后面是另一幅画:楼宇在远处燃烧,月亮在夜空中泛着微光,俯视这片人间惨剧。舞台正前方是两座桥和一条堤道,载着两百多个俄国和法国的士兵人偶。防火屏使真火看上去烧遍了整座莫斯科城却不损害其中任何道具设备。 《莫斯科的大火》故事本身倒是这部剧最无趣的部分。没错,舞台上所发生的一切遵循了预先设定的顺序:拿破仑的军队抵达,俄国人撤退,大火吞噬全城染红天际。这场精彩表演真正的吸引力在于那种沉浸感,与 Barker 的全景画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你去看这类作品,不是因为想要追随其中某个角色的心路历程,而是因为想亲身体验某个壮观的地方、时代或者视角,这些你无法从别处体会的东西。
(图 4. 《Ars Magna Lucis et Umbrae》一书中关于「魔灯」装置的插图,作者 AthanasiusKircher(1646)。来源:SSPL/Getty Images) 虚拟现实可能也是如此。关于「在动物眼中」和 Steel 的音乐水母,令人难忘的一点是,这两种体验都无关叙事。这些体验强烈、震撼,令你浑身充满了惊奇的感受。但它们却没有试图讲述任何故事。 「VR 不是电影的演化,直播,」当我们在 RYOT 办公室放下体立体镜之后,Bryn Mooser 说。「它不是讲故事。」如果 VR 能使你想象自己在泰坦尼克号的甲板上面,我觉得我们并不需要卡梅隆式的背景故事——关于风流倜傥的艺术家与面临包办婚姻的富家小姐之间短暂的爱情。我们将只想体验沉船的过程。故事情节将成为恼人的细枝末节。VR 版本的《侏罗纪公园》将不会费事去讲述 John Hammond 和他孙辈之间的关系;我们就只想漫步在芳草茵茵的平原上尽情观察雷龙。 在 VR 的发展进程中,最令人意外的转折可能是这种新兴媒介的节奏。对于 VR 而言,快速的剪辑确实是对身体的一种折磨;从一种视角跳转到另一种视角会引发恶心的感觉。但更重要的一点也许是一旦戴上 VR 设备,人们并不想转换到另一种体验。他们想停留在当前。「我就想把你放在田野里,」Mooser 告诉我,「然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