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受过良好的教育,家境好一点,性格不像现在这样,我甚至有可能成为文豪。我想我有那实力,但没那兴趣。我一直对正儿八经的书不感兴趣,我能写,但读书的兴趣不大。我打球看球,看笑话书,上大学前一本真正的小说都没看过。要是接受不同的教育,我可能走的就是另一条路了。那些我日后感兴趣的东西,如果父母、朋友本身就感兴趣,如果成长环境让我早一点看见它们,很多事情会不同。我也许会成为严肃作家。也许不会。但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现在我只庆幸自己关节没问题。
您最喜爱的十部电影中为什么没有喜剧片? 口味问题。别人的十佳可能部部是喜剧。而我更喜欢严肃的片子。想看什么看什么的时候,我会看《公民凯恩》、《偷自行车的人》、《大幻影》、《第七封印》,这一类的片子。 对您的电影产生最大影响的人是谁? 应该是伯格曼和马尔克斯兄弟。我还借鉴了斯特林堡、契诃夫、佩雷尔曼、摩斯·哈特、吉米·坎农、费里尼和鲍勃·霍普的编剧们。 在您眼中,写作的快乐与艺术带来的控制感有关吗? 随时都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世界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写作是非常愉悦人心的,非常诱人、有治愈力。写作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飞快。思考令时光飞逝。这种感觉棒极了。怎么会不好呢?与你脑海里的人物独处一室,这是用属于你的方式逃离外面的世界。为什么不呢?
您这么喜欢写作带来的孤绝感,如果您有一天息影,会怀念拍电影与人合作的感觉吗? 与人待在一起有一种欺骗性,让你觉得可以远离写作的辛劳。让你不那么孤绝。但我更喜欢待在家里写东西。我说过了,要是有一天,他们跟我说,明天你不能做电影了,我们不会再给你钱了,我会很乐意去写舞台剧;要是他们不演出我的剧本,我就开开心心地去写文章;要是他们不发表我的文章,我依旧开开心心写我的文章,留给后世。有价值就会留下来;没有价值,留不住反倒是好事。此为写作的优势,或者说,任何一种艺术形式都有这种优势。真正好的东西,留得下来。所有那些吹捧、大卖、批评家的批判——都不算数。到最后,不朽与否,全靠作品本身。我不是说艺术不朽与否无关紧要。特吕弗死了,我们都很难过,出现了各种适当的悼念文章,他的伟大作品长存于世。但那对特吕弗本人已经没有意义了。告诉自己,我的作品会活下去。我说过,说过不止一次——比起在人们心里、脑子里活下去,我更愿意在自己的公寓里活下去。 有些艺术家很看重自己的作品,很看重创造出长存于世的东西,认为那比任何事都重要。福克纳曾说“一首《希腊古瓮颂》比一打老妇人都来得有价值。” 我很反对把艺术当成一种宗教。恰恰相反,我觉得,将艺术赋予比人更高的价值,是对人类的背弃。艺术家被认为怀有特殊的禀赋,只要是对艺术有用,都可以接受。我在电影《我心深处》里试图探讨这一点。艺术家是不该被尊崇得太高的——这不公平,甚至残忍。艺术家的才能是一种运气——就好比好嗓子、左撇子。创造力的获得是美好的意外事件。恰巧,社会高度认可这种才能,但它远不比勇气更高贵。每当我看到自命不凡的人说艺术家怎么怎么冒险,就觉得他们又好笑又傻。艺术冒险和演艺冒险的讲法,都让人发笑——反类型选派角色,哇,冒的险真大!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