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外展就是去到有“姐姐”们的地方,给她们送一些避孕套之类的物资,还有机构自己制作的小礼品和资料单。这些资料单包括机构的介绍,性病预防与治疗以及安全性行为的知识,还有一些维权的宣传和行内“姐妹”分享的一些故事和经验。机构每个月也会制作一期通讯资料,让“姐姐”们了解到行内的最新消息。 但外展时最重要的还是和“姐姐”们聊天,开奖,了解她们这一片区最近的情况,以及她们自己最近遇到的问题或可能需要的帮助,比如是否严打、是否受到暴力、是否需要医疗救助等等。有时候也会带上专门检验艾滋病、梅毒和乙肝的一次性简易验血器械,给想要验血的“姐姐”检测一下;也有专门的医生定期来M市给预约过的“姐姐”免费做宫颈筛查。 当然,成为“姐姐”们的倾诉对象,并且给予她们一定的安慰和认同,也是外展的重心之一。琪姐说,其实很多时候我们自己有什么问题也都可以在聊天时问“姐姐”们,她们有很多人生经验,也会帮你解答很多你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 那时L机构在M市一共有12个确定的外展地点,并且处于不断更新中。据琪姐说,这些外展地点或是来源于信任的“姐姐”介绍,或是在网上搜索出来,又或是在聊天室中听“客人”说的。“‘客人’总是能够很快而且很准确地找到这些我们不知道该如何找到的地方。”琪姐这样跟我说。 因为机构关注的是处于社会底层的“姐姐”,她们多是在城中村,要么是在按摩店和足浴店,要么是直接站街。这些地方大多比较偏远,基础设施和道路建设又很差,通常我们出完外展再回到宿舍已经七八点钟,并且累得筋疲力尽。但那时刚到机构的我坐在那间小办公室里,想到下午即将迎来的第一次外展,想到在四年前的那门课,激动和期待快要溢出心脏。 三 每次出外展时,机构人员会分成两组去到两个地方,这样子大概半个月可以把所有外展地点走完一遍。第一天的那个下午,琪姐带我去了一个地方,阿筱和阿月则一起去了另一个地方。 那天去的那个城中村是所有外展地点中最不偏远的地方。琪姐说,那里有两片相隔很近的站街区,一片主要集中的是十多二十岁的“姐姐”,另一片则主要是三四十岁的“姐姐”。坐在地铁上时,琪姐问我紧张吗,我摇头,说我更多的是兴奋。琪姐笑了笑,说,“我知道你对‘姐姐’们的情况有一些了解,也知道你对她们没什么偏见,但有一点:你要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事实上正如琪姐所说,我们最开始遇到的“姐姐”们对于我们的出现都表现出一种很谨慎和质疑的拒绝态度。琪姐说,这一片的“姐姐”们流动性很大,所以每次来都会有很多新面孔,她们大多以前都没有听说过我们。 那时刚下完一场暴雨,城中村坑坑洼洼的地上积满了浑浊的水,那些大多穿着较为暴露且画着浓妆的“姐姐”们站在楼与楼之间狭窄的缝隙中,或是低头看着手机,或是微微四处张望。我紧紧地跟在琪姐身边,手臂上挎着的布袋子里装的是我们提前准备好要发的避孕套等物资以及资料册和宣传单。 “你好,打扰一下,我们是L机构,是一个关爱外来打工女性的公益机构,这是一些关于我们的资料。这里还有一些套和油,和我们准备的小礼物。”琪姐一个一个地走到“姐姐”面前,一边从布袋子里拿出东西一边对她们这样说。但她们从不搭话,或是假装我们不存在,或是默默接过东西然后再没有下文。 “你们又来啦?”突然身边响起一个这样的声音,我转过头去,发现是一位四十出头的“姐姐”,披着长直发,微微发胖,穿着一身朱砂红的裙子坐在拐角处屋檐下的破旧沙发上。 “媛媛姐,你今天在啊!”琪姐看到那位“姐姐”后,很高兴地和她打招呼,然后拉我过去一起坐了下来,并问起她最近的情况。媛媛姐摇摇头,说:“前段时间站街的时候被抓了,但是没抓到现场嘛,我们就打死不认罪。他们也没办法,就拿冷水往我们身上泼,然后把我们放在十六度的空调下面吹,我们还是不承认,第二天就只有把我们放出来了。出来后发烧发了好些天。”听完这些话的我的第一反应是吃惊,而琪姐却是异常愤怒。 媛媛姐很快注意到我的存在,向琪姐问起我。琪姐说我是刚来的实习生,还在读大学。几乎是在一瞬间,我看见媛媛姐的目光柔和下来,说:“哦,还在读大学啊,嗯,我儿子也在读大学……”随后,她拉着我聊起了她的儿子,聊到他儿子的学校和专业,聊到她和儿子之间的矛盾,聊到他儿子的未来……我突然意识到,在我面前的这个“姐姐”,不过只是万千深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中的一个。她和我聊了很久,而我从她柔长的声音和她湿润的眼眶中所感受到的,有她对孩子的骄傲,也有操心,还有深深的思念。末了,她说了一句话:“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被儿子知道他的妈妈在外面做这样的事。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怕。”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