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3日中午,兰新荣坐在座位上,在人群中显得有些落寞。“他都不愿意回答问题。”班上一女同学说,他还总是不做作业,兰新荣听到后,小声地反驳说:“我做了。” “他还被人打了,在那边的树下。”女生指着那棵老树。 “为什么被打?” 兰新荣没有回答。 学校有六个年级,近100个学生,有十几个在校住宿。宿舍在教室对面,穿过操场,走上台阶,看见三个宿舍,里面有6或8个床铺。 浅蓝色的铁床,铺着粉色的床单,小碎花被子叠在床尾。 “所有的这些,都是学校免费提供的。”校长王国锋说。早餐也是免费的,兰新荣的一日三餐,学校全部给他免费,“他家里条件不好,学校也是为了照顾他。”他说。 五年前,兰新荣的父母离婚后,妈妈很少回来看他,爸爸在青口工厂打工,每月工资三千多块,回家的时间也很少。兰新荣不记得上次什么时候见爸爸,他的生活一直都是爷爷和奶奶。 一个星期拿五块零用钱,“他都不用,又拿回来。”爷爷觉得他不会读书,奶奶说他钱都不会用,“二十块买了三块,不知道还剩几块。” “读书不进怎么办?”兰新荣的爷爷很犯愁。 消亡 距离福州市区五十多公里的永泰县,是一个群山连绵的省级贫困县。 “(全县)200多个村,原来每个村都有村小学。”县教育局副局长张元明说,计划生育政策实施后学生逐渐减少,大概在2000年左右,很多村小学被撤销了。 2001年,全国各地推行“撤点并校”政策,据南方周末报道,《国务院关于基础教育改革与发展的决定》第十三条要求地方政府“因地制宜调整农村义务教育学校布局”,但这一条款被某些地方断章取义地引用,导致农村学校数量锐减,撤点并校的规模远远超过自然的状态。 据教育部统计,2000年到2010年十年间,农村小学减少3153.49万人,减幅为37.8%;农村小学减少22.94万所,减少了52.1%, 永泰县的很多村小学,也是在那时被撤销的。2005年,吴黎星从蒲边小学调到东升小学时,蒲边小学还有一个老师和五个学生。 “如果没有老师了,我就打算再回去。”在蒲边小学教了十几年,吴黎星每次回老家焦坑村,都会一个人到里面看看。“人多的时候,有十几个老师,有六个年级。”回忆“辉煌”的时候,吴黎星一阵感慨。 2007年,蒲边小学空了,学生都去了镇上读书。再过了几年,蒲边村试图重启学校,但是因为没有学生来,蒲边小学最终被撤销。大约两三年前,村委会搬进了蒲边小学。 从两层高的红砖房,沿着马路走进去,左边是黄色的教学楼,如今已改成村委会,右边的操场空空如也,刚被一场水洗过。9月11日,教师节的后一天,正好是周末,村委会的大门紧闭,除了楼顶的红旗和操场的篮球架,那些学校时光已一去不复返。 在上一波“撤村并校”潮中,21世纪教育研究院对十个省份农村中小学做了一份抽样调查,结果显示:农村小学生学校离家的平均距离为10.83里;初中生离家的平均距离为34.93里;而解决上学远的主要措施是发展寄宿制学校,这又增加了学生的经济负担。 2012年,教育部暂停“撤点并校”后,永泰教育局鼓励低年级在村里读,小学三年级再到乡镇中心校上。“撤销必须村民代表同意,村民代表不同意的,则会保留在那里。”但很多村小依旧被陆续撤销。 张元明说,永泰县有很多停了好几年,后来又想办起来的村小,但真正重新办起来的极少,因为没有学生再愿意去。“留在村小学读书的,一般都是家里条件不好,或者是学生本身条件不好的。” 去年全县有43所村小,今年剩下35所,其中包括东升教学点、荷溪小学、芋坑小学、梅村小学、三峰小学、官路小学和西安小学,7所“单人校”。9月8日,赤锡乡荷溪小学,雷秀彬一个人上课。 为什么没有学生再愿意到村里读?澎湃新闻走访蒲边、东星、芋坑、梅村、西安等多个村庄发现:村子空巢化严重,有不少村民表示,有钱人都搬出去了,都带小孩到外面读。留在村里的,也感慨:在村小读书没有面子,村小师资力量也不行。“就一个老师,怎么把小孩教好?”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