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游也更坚定了司马迁的对自己的人生设定——做一个有态度的历史记录者,而不是有言必录的速记员。那些躺在竹简上关于西汉帝国的记录,在旁人看来不过是故纸堆,但在司马迁那里就是无比珍贵的大数据。 于是,司马迁内心那个危险的火种——独立思考,被点燃了。哪怕后来刘彻的删帖、以及最严厉的腐刑都未能动摇的他的发愿:「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读过的万卷书、行过的万里路、受过的最残酷的屈辱,都成为《史记》编程里的核心算法。 03 为什么这样一本书,在完成之后的一千多年前,依然可以被今天的人读到? 这里不得不提《史记》的价值。鲁迅评价「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郑樵称「六经之后,唯有此作」。 司马迁首先做了一个无比浩繁的信息过滤工作。他把汉之前三千多年的历史压缩到五十多万字的空间,又从亿万人遴选出数百人,安排在书中渐次出场,戏份自有不同;其次,他突破那个时代富丽堂皇的文字风格,发展出另一种更具生命力的审美:简洁、质朴。 不过,即便《史记》在历史和文学两个维度上都具有无双的价值,但其名声依然局限在精英人群中,无论是司马迁身处的西汉,还是后世,绝大多数人都无缘亲近《史记》。 流传后世的都是四大名著这样通俗易懂的小说,而历史只有与戏说结合,方能获得流量的加持。司马迁的文笔虽然比清代文章更为直白,但对今天的读者来说,文言文依然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所以经典也需要摆渡人来开示。 台湾学者杨照曾先后就读于台湾大学和哈佛大学,经历了中西两种史学训练,说史自然不同凡响。在豆瓣付费节目《杨照史记百讲》中,他认为《史记》的伟大之处在于,它探究了人与命运的关系。「司马迁看待历史的方法,是一个人生的使命,是要承担这样的一种责任,不是为了名、为了利,而是为了一个抽象的理想。」 这种抽象的理想,并不是今天泛滥网络的心灵鸡汤,它激发的是一种哲学层面的思考: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我们与世界是什么样的关系?我们应该如何看待历史、如何理解当下? 这种哲学思考的核心,是把人和人的自我体验置于世界的中心。这也为焦虑、无助的现代人,提供一个自我审视的机会。这个禅机就是他在史记中遴选人物的标准:什么样的人被历史淘汰让其随风而逝,什么样的人经历了历史的考验,仍然值得今天的人们去认识了解。 司马迁这种对人事的标准,正是今天许多人所忽略的,某种程度上,为人处事标准的模糊和缺失,也正是日常焦虑和无力感的病灶所在。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