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又说回来,科学本来就是欧洲特有的一种现象。不光中国没有,印度也没有,连阿拉伯最早接受了希腊人的遗产也没搞成现代科学,更别说非洲和美洲。所以科学史上有一个说法,认为各民族没有产生科学是正常的,有才是奇怪的,没有不需要解释,有才需要解释。比如有人突然问:为什么我的名字今天没有出现在《人民日报》头版头条?这有什么稀奇的?你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出现了才需要解释,你应该问为什么我的名字出现在《人民日报》头版头条?所以中国近代没有出现科学那是正常的,不需要解释,相反欧洲出现了,这才是需要解释的事情。 4 当今科学史研究的任务是要超越李约瑟 刘:我想请吴老师谈一谈,如果就希腊的传统来看中国,中国的这些东西能当得起“Science”(科学)这个概念吗? 吴:今天来看李约瑟,我觉得还是有一些值得反思的地方。因为李约瑟毕竟是一个老旧范式的开创者,他那个时代科学史发展不太成熟,人们普遍以西方科学为坐标、为基准。李约瑟可以说是个中典型,他的做法是以现代科学的标准来处理和打捞中国遗产。什么是科学?符合西方科学家标准的,就把它捞出来。尽管是带着热忱和深沉的爱去打捞的,也确实捞了不少东西。 时至今日,科学史发展快一百年了,我们有了新的历史眼光,比如说我们希望回到事情本身,我们想知道中国古代人究竟是怎么生活的?刚才讲的四大发明,我们现在经常痛心疾首,说咱们火药用来放炮、放烟火,洋人却拿去做武器,回过头来把我们打败了;我们的指南针用来看风水,人家拿去用作航海,发现新大陆,反过来又打到我们的家门口。我们的印刷术只拿来印些经典古籍,在人家那里就促成了宗教改革。 但到了今天,对这些事要换个眼光看。怎么看呢?我们中国人的文化自信恐怕不应该建立在西方人的眼光之上。四大发明之所以被列为四大发明,主要是因为对西方的社会影响很大。培根早在16、17世纪就指出了火药、印刷术、指南针三大发明对欧洲社会决定性的影响,马克思也重复了这个言论。在西方人的视野里,火药炸毁了封建城堡;印刷术使得新教改革成为可能,因为过去圣经很少,大家都看不到圣经,有了印刷术以后,人手一本,每个人都可以直接与上帝对话而不用经过教会;指南针开辟了世界新航路,等等。这就是西方人的眼光,西方人觉得这些东西对他们影响很大,从培根到马克思都这么强调。但如果老用西方的眼光看我们自己,我们就成了他人,atv直播,我们的自我认同怎么办呢?我们是谁?我们成了西方人眼中的人,我们自身的意义和价值只能通过别人的眼光来确认,这当然是不够的。 所以我觉得到了新世纪,有些东西有必要进行调整。中国自己的科学史家、文化史家,应该重新确立中国文化的本体。这个本体显然不应该从四大发明讲起,四大发明是西方人的视角。首先,我们要从自己的视角出发去思考,在维系整个中华民族的文化传承和脉络上,关键的技术是什么?关键的科学是什么?从这个角度看的话,我们今天甚至需要看一看有些连李约瑟都认为是胡扯的东西,看看那些东西对于维系我们中华民族的文化有什么作用。比如怎么看待阴阳五行八卦?第二,也是更关键的是,中国人对自己的历史也许应该有一套自己的讲法。我们知道在政治史方面,中国的朝代更替有一套自己的讲法,西方也有一套讲法,这两套讲法可以对照。但科技史现在就没有自己的讲法,我们听到的和采用的还是人家的讲法。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有必要再去开拓出一些新的研究模式。超越李约瑟是我们今天的一个任务。 刘:吴老师讲得很精辟,我完全同意,应该超越。事实上,我二十多年前写过一篇文章叫做《李约瑟的世界与世界的李约瑟》,也批判过中国人的李约瑟情结。 吴:您觉得中国科技史研究将来在哪些方面还可以再往前走一走?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