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在南京生活了11年的日语外教告诉记者,对中国和日本的一些年轻人来说,历史和战争就像一条窄窄的小河。隔着河也能喊话交流。“但如果执意下水,只能都把大家弄湿。” 24岁的日本留学生野尻仁通就是那种愿意在河边向对岸喊话的人。他从来都不与任何中国朋友谈论任何政治和历史,“敏感的部分不要随便讨论”,他说。 大三那年,他去了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印象最深的是在纪念馆黑色的大理石外墙上,用中、英、日三国语言写的“遇难者30万”。 “3个人和30万人同样需要纪念。”他说,“最重要是以后如何不发生这种事情。” 在距离纪念馆7公里的地方——1912酒吧街区,野尻仁通担任一家日本料理店的店长。这条街区的名字源自民国元年——1912年。南京曾是首都,这条街区紧挨着南京国民政府“总统府”。 在南京,野尻仁通几乎不和日本人一起玩。店里的客人大都是中国人。在酒桌上,他认识了各样的中国朋友,包括医院院长、大学生、企业主、厨师。 就连他的女朋友也是教日语时认识的中国人。她为他放弃了北京一家企业的管理工作,宁愿来南京做服务生。两人在同一个老板的料理店上班。 他已经打算好:“她愿意结婚,我们就结婚。” 尽管野尻仁通尽量不让自己踏入历史的“小河”,但是水花总有打湿他双脚的时候。 2012年9月10日下午,日本政府召开会议,决定“购买”钓鱼岛及其附属岛屿,实施所谓“国有化”。随后,中国出现了不同规模的反日游行。9月15日,在南京迈皋桥附近也出现了游行队伍。 第二天,野尻仁通工作的日本料理店门口被人贴着一张白纸,上面用毛笔写着“钓鱼岛是日本的”。有人报了警,惹来了警察。他和老板只能反复解释,“贴这个在自家店门口不是自找麻烦吗?”好在误会总算化解。 在野尻仁通经常光顾的中国拉面店里,悬挂在高处的电视机常常播放超出他理解的“抗日神剧”。他四下一望,发现大家都一边嚼着面条,一边斜着眼睛向上瞟,“看得很认真”。 野尻仁通不喜欢“抗日神剧”。他不明白这种展示中国人和日本人互相杀戮的电视剧“有什么意思”。不过他也知道,在日本也有很多关于二战题材的战争剧,只不过日本军队的对手通常是美国。 当那些剧集播出的时候,他有时会听到拉面店店员在小声议论他,背后喊他“小日本”。他有点费解,“为什么他们不清楚‘小日本’和‘日本人’是两个不同的词?” 有一次,他走在回家的路上,附近突然传来一声“小日本”。他一下愣住了,本能地停了下来,却发现身后是两个中国小男孩。他们追打嬉闹着,后面的那个小男孩不断的重复着那句“小日本”。两人从他身边跑过。 在中国,他不主动看日本媒体的新闻,但是每当他打开中国的新闻客户端,都“能在三分钟之内”看到一条有关日本的新闻。 他发现,两个国家的媒体里,中国和日本呈现出不同的样态:在日本,中国人常以打人、乱丢垃圾、不注重公共秩序的形象出现。在中国,媒体讨论的基本都是日本政治、历史、经济上的宏观话题。 有一次他扫了一眼有关日本的一条新闻,下面的网民评论:“不欢迎小日本”,“小日本,随便打”,“我爸爸对我说,看见日本人就打死”。 “我觉得他爸爸教得就很有问题,我爸爸一直对我说,只有在被打的情况下才能还手。”他认真地对记者说。 2016年12月13日这天夜里,野尻仁通随便走进了1912街区的一家酒吧。有个中国男子上前,用英语向他打招呼:“Hi , where are you from(你好,你来自哪里)?” 野尻仁通没有犹豫:“I am from Japan (我来自日本)。” 男子爽快地回了一句:“Welcome to Nanjing(欢迎来到南京)。” 不过,偶尔他也会伪装自己。有一年的12月13日,他坐着出租车去火车站接朋友。司机师傅一听他的口音,本能地问他:你是哪儿人。他回了一句“我是韩国的”。他故意将“是”这个字发成了平舌音。 他说,自己不想说话,不想解释。包袱里的棉花 在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办公楼的会议室里,有一幅用印象派手法创作的紫色和平草的画作。 馆长张建军指着这幅画对记者说,在距离这幅画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就是埋葬南京大屠杀遇难者的“万人坑”。 “看到和平的时候一定要想到过去。”他说。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