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与她同时行动的,还有16位北京地区的家长。两天前,红色预警启动当日,微信公众号“大小爱玩”发布了“全城测霾大行动”招募文案,并列出家长常带孩子们去的室内游乐场、博物馆等地,号召家长们来“认领”。超过70位家长报名。他们想知道,课停了,室外也不能活动,那除了装满空气净化器的家,孩子还能去哪儿。 晚饭时间,儿子兴奋地闹腾。田甜心里的无名火“噌噌”往上冒,她警告儿子:“你今天老实点,别惹妈妈。”儿子小心翼翼:“妈妈你怎么了,不高兴吗?”田甜说:“妈妈累了。” 她心累。当日检测的所有室内空气质量全都是严重污染。回家路上,她满脑子都是画面感:“可能没实测的时候真的不知道……你看到那些数据,好像真的能看到你肺上正趴着这些颗粒。” 第二天早上,田甜又去了一个博物馆。室外,PM2.5数值一度超过400微克/立方米。她没拍照。最终上传的图片数值是399。“大概400是我心理的防线。”她说。室内,工作日人不多,来的大多是学龄前的小朋友。田甜拿出霾表。两分钟后,她觉得自己要哭了。 接受采访中的田甜。澎湃新闻记者 韩萌 图博物馆里的孩子们都很开心。没有人戴口罩。田甜没忍住,给“测霾大行动”的组织者打了个电话:“我真的很后悔,没有带一打口罩来发。”想起此前的雾霾天,总有妈妈说要带孩子去哪个室内游乐场“躲霾”,她就难过,觉得还不如在室外,至少孩子不会摘口罩。 她想起前一天晚上车开进小区的时候,保安来开门。儿子突然问:“妈妈,保安叔叔没有戴口罩,我有两个口罩,我能不能明天给保安叔叔一个?”早晨出门前收快递,儿子又批评她:“妈妈你能不能别老买东西?你不是说雾霾有毒吗?你老买(东西)快递员叔叔就要一直在外面了。” 这是田甜自己未曾有过的意识。欣慰之余,她觉得这次志愿参与的活动有了意义:“雾霾是这么扩散的,观念也是这么扩散的。……未来的世界是他们创造的,你要让他知道,他才会保护自己和自己的下一代。” 因此,尽管拿出雾霾检测仪的时候总有莫名的心虚感,但这让她更坚信参加活动的意义:“只有大家都有这个意识,对的那个人才是对的。”她认为,商家主动监测并实时公布结果,才是该有的样子。 “全城测霾大行动”能促成什么成果,她并不确定。“最起码知道哪里不安全,不会带孩子去。”她说,即便测量数据不那么准确,也可以做个参考,更重要的是保持警醒,“只要还在讨论,起码还在关注。最怕的就是我们已经麻木了。如果没有人不停地呼吁,习惯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可能,她也希望能带来一些改变。“哪怕只是一点点呢,其实我们也就做了一点点嘛。”她笑着说,“洛杉矶的抗霾行动,也是一群妈妈发起的呀。” 她指的是上世纪50年代,洛杉矶一群家庭妇女自发组织的Stamp Out Smog(意为“驱除烟雾”)行动,直播,她们做调研、写报告、到政府请愿、向州长进言治理倡议,从二三十个成员不断壮大,每有公开的环境污染情况听证会,总会有数以百计的母亲到场,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表达关切和不满。这支焦虑的母亲队伍,成为推动洛杉矶治理空气污染的重要力量。 “我最大的焦虑就是害怕我的孩子不能自由呼吸。”田甜说。 在《雾霾中的中产阶级生活方式》一文中,吴强写道:“当那些两年前不相信雾霾就是政治、嘲笑‘从我做起’的人们终于开始谈论雾霾政治,意味着一种‘谁也无可逃遁’的环境责任意识开始生长。这既是一种公民责任,也是一种全球责任,并且可能超越个人主义,产生集体行动。” 说起儿子的未来,田甜的丈夫开玩笑:“以前觉得男孩子嘛,要拼搏奋斗一下,争取成功。现在觉得,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把他养活到18岁,就行了,就不容易了。”这个在很多年前田甜考虑去珠海工作时强烈反对的北京土著爷们儿,在这次红色预警后,突然萌生了找一份国外工作的想法。他开始考虑带全家人一起移民。 “这就是所谓‘脑流失’呀。”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汪丁丁在《长期雾霾的政治社会效应》一文中写道。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