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苍蝇始终伴我左右,挺感动的(笑)。这里有超乎你想象的苍蝇数量。这些热带苍蝇飞得极慢,喜欢往人身上的敏感区域降落,还总是在觅食时淹死在滚烫的咖啡里,特别笨。不到2分钟,你能看见至少3只苍蝇英勇无畏地躺在杯子里。 从苍蝇数量上,你还能看到这个病人的病情严重程度。一般而言,如果我看见一个病人身上有超过30只苍蝇停留,基本上就可以直接给她发病危通知了。 新京报:工作上有什么难忘的经历吗? 安娜:在阿富汗,我看惯了丈夫对妻子的“无所谓”,有的孕妇在家出血一整天,也要等丈夫回家,得到允许后才能来医院,手术也只能等男性亲属签字后才能做。 但是,艾哈迈沙巴巴医院的一对夫妻,让我特别感动。那个女人被送到医院时,抓着自己印着经文的护身符说,谁要切我的子宫,一辈子都不得好过。其实,她已经生育了五个女孩儿,终于等来第一个男孩儿时,却发现子宫破裂,男婴夭折。 当地医护人员听懂了女人的毒咒,没人愿意做这个手术。我立刻和她丈夫解释:现在不是要不要子宫的问题,是人能不能活的问题。她老公恳求我,一定要保住大人。“我很爱她,我会守着她和女儿们过,不会再娶第二个。”我还记得他说的话,这种情况,在阿富汗是第一次遇到。 “工作确实很累但更加认同我的工作” 新京报(微信内搜索“新京报”可关注):还想再出去吗? 安娜:当然,我从小就是坐不住的人,特别喜欢到处跑,特别是去这些一辈子不可能想到要去的地方。 新京报:一般多久出一次任务?如何确定出任务地点的? 安娜:这是双向选择的过程,“无国界医生”会公布需要援助的国家和具体时间安排,也会安排到人,你也可以主动和负责人商量行程和时间。如果不适应,随时要求回来也没问题。 新京报:家里人对你做无国界医生是什么态度? 安娜:我父母都是医生,这件事上他们没管我。我丈夫还给我买了当年去香港面试的机票,那会儿孩子才不到两岁。大家会担心我的安全,但更多是理解和包容。 新京报:在国外那么辛苦,如何调整自己的状态? 安娜:在塞拉利昂我喜欢早起跑步,那里有美丽的海滩,七点之前,海面吹拂着凉爽的风,特别惬意,那是我一天中唯一的放松时刻。在索马里兰,偶尔也会去逛集市,但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因为宗教和文化因素,你只能待在医院里不能随意走动,会让我有点憋屈。 新京报:这五年的国外援助工作有什么感悟? 安娜:在这些饱受内战、疫病和天灾困扰的国家和地区,你看到医疗设施和系统惨遭破坏。加之当地人文化观念的差异和医学知识的匮乏,产妇和婴儿死亡率居高不下,很心痛。 我每天都在见证死亡与重生。不知道有多少病危妇女,行走在挣扎着拯救自己的路上。工作确实很累,可是有幸帮助这些孕妇的喜悦,让我更加认同我的工作,也从中收获了许多经验,我很幸运,也很满足。 无国界医生 无国界医生,独立、非牟利的国际医疗人道救援组织,1971年在巴黎成立。 官网显示,该组织已在全球60多个国家和地区开展过救援项目。当重大突发灾情出现时,相关部门会从全球招募选派人员参与紧急救援,比如西非的埃博拉疫情、尼泊尔地震等。另外一部分则是长期项目,在评估当地的医疗条件后,该组织会设立医疗站点,提供医疗援助和重建。每批次前线人员的工作时间为1-6个月,并发放项目补助金。 “无国界医生”与中国的情缘,则要追溯到1998年的湖南洪灾,第一名加入无国界医生的志愿者潘渊,在当时的救援活动中担任后勤人员。之后他向其表姐、北大人民医院的妇科医生屠铮推荐了无国界医生的项目。从1998年至今,中国内地共有28人加入无国界医生。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