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佳雁也有许多心里话,好久都没有跟人诉说了。爸爸出走没多久,妈妈也离开了家。在大部分时候,卢佳雁都和外婆一起住在山上的老房子里。 赵兵伟的出走,只是这个家庭开始失衡的第一步。没有了爸爸不仅意味着卢佳雁的童年生活缺少了支撑,更意味着这个家的经济少了一根重要的支柱。她妈妈不得不出去打工。 卢佳雁和父母的分离只是全国情况的缩影。1984年,国务院《关于农民进入集镇落户问题的通知》放开了农村人口向城市流动的闸口,从那时起,反映城乡收入差距的城乡居民收入比就一路扩大。到2015年,中国农村外出民工数量已超过1.6亿人。 在叶敬忠看来,孩子的父母外出打工,“是经济力量的一种无声强制”。原本存在于农村的乡土社会正在受到商品化的冲击,“什么东西都要拿钱买,而且很多价格越来越高,使得农民必须有很多现金才能支撑生活。” 卢佳雁所在的毕节威宁彝族回族苗族自治县,是国务院确定的连片特困地区县、国家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据县政府干部介绍,这里的许多年轻父母婚后回乡,孩子足岁后又匆匆踏上打工之路。 如今,一些改变正在发生。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从2010年开始,农村居民收入增速开始超过城市,2014年我国城镇和农村居民的收入水平差距首次降至3倍以下,2015年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1422元。 从2011年开始,农民工总量持续回落。但是,atv,目前,这些隐藏在数据里的变化,还不足以改变持续了30多年的人口流动大潮。卢佳雁的妈妈也被裹挟其中。 在任何城市,任何时间,妈妈都想着卢佳雁。但母女俩的实际交流并不算频繁。每隔一段时间,她会和女儿通电话。间隔有时一个月,有时是两三个月。 叶敬忠曾在河北、宁夏等地对留守孩子进行访谈。他发现,受访的孩子中88.2%只能通过打电话和父母联系,其中超过一半通话时间在3分钟以内,超过六成的联系频率在一周或者更长时间以上。 调查还显示,有24.2%的留守儿童与照顾他们的成人很少或从不聊天。 “近40年来,以经济快速发展为标志,中国社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作为最弱小社会群体的儿童,一方面是物质生活水平、受教育的状况不断优化;另一方面则是社会生存环境,包括家庭环境持续相对恶化。”陆士桢说。 在邵阳县黄荆乡,有媒体探访时发现一名小学生在作文里写道“妈妈,自从你离开,我的心里就打了一个结、留了一道痕;我心中的结只有你才打得开,我心中的痕只有你才抚得平。”贵州毕节4兄妹农药中毒死亡后,人们在田坎乡小学的留守儿童档案里,发现兄长张启刚的“需要关爱内容”一栏明明白白地写着“情感关爱”。 “要是我能好好开导他们,应该是不会出这种事情,现在我想,我对不起他们,我好想和他们一起走了算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我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事发后,4兄妹母亲曾对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说。 无法承担的重负 7年时间里,卢佳雁已经习惯了缺失父母的日子,生活中的许多空白都是靠学校陈老师填充。 在教室之外,卢佳雁每月至少会见到一次陈老师。为了填补留守儿童生活中的空缺,黑石头镇要求对每名留守儿童确立1名镇机关干部、1名教师和1名村干部进行帮扶和联系,要进行“一月一走访一辅导”。 在全国范围内,把这个担子挑上肩头的并不只有黑石头镇。继《国务院关于加强农村留守儿童关爱保护工作的意见》今年2月发布之后,截至10月底,已有26个省份出台实施意见,这些意见大多要求乡镇政府、村(居)委会发挥作用。 而在此之前,2013年,教育部、全国妇联、中央综治办、共青团中央和中国关工委5部门就联合下发了《关于加强义务教育阶段农村留守儿童关爱和教育工作的意见》,意见包括科学规划建设农村寄宿制学校,全面建立留守儿童档案等等。 在黑石头镇,卢佳雁盼望着陈老师每月一次的家访。每到家访的日子,她不断地跑出屋门查看。但在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副研究员张旭东看来,这意味着更多棘手的问题。她发现很多留守儿童有“恋师”的现象,可许多老师很快就调走了。“年轻的老师在乡村里看不到前途,而且留守儿童给了老师额外的工作,但是待遇没有提高。” “有时候我都在想我们的本职工作,究竟是教书,还是照顾留守儿童?” 毕节市一名小学教师张平对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表示。山里各户相距遥远,他有时候整个周末都在山道上度过。他正带着毕业班,教学任务繁重,能牺牲的只有私人生活。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