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姐被抓是2013年,但直到2016年6月才被法院公开。6月26日是国际禁毒日,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外宣布了五起毒品案件,有13人被判死刑。中院的一位副庭长介绍了近几年南京毒品犯罪的案件的一些趋势,除了案件数量增长,最突出的是女性犯罪,尤其是一些妇女利用怀孕和哺乳期,以逃避责任——刑事诉讼法规定,怀孕或者正在哺乳自己婴儿的妇女,可以取保候审。2013年中院审理的女性毒贩有11人,2015年有25人。 在那五起案件中,陶姐的案子有点特别,她是女性,也是盲人,且屡抓屡犯。这样的案件在全国看也很罕见。一个盲人为什么选择贩毒?即便被逮捕,无论对警方还是律师,陶姐从没吐露过真正的原因。 我试图在南京寻找任何和陶姐有关系的人——她的家人,为她辩护的律师,还有向她购买毒品的马仔。孙爱国是她的一审辩护律师之一,他告诉我,他曾经代理过两起残疾人贩毒案件:一个是陶姐;另一个案子发生在2000年,毒枭是一个聋哑人,是南京的,跑到云南贩毒。那年,中国移动刚刚开通短信业务,打电话四毛钱一分钟,短信息一毛钱一条。那个聋哑人光凭发短消息指挥了整个贩毒网络,而且自制枪支。被捕后,聋哑人被判死缓,在云南服刑。“当时那人60多岁,现在快80岁了,减减刑可能已经出来了。” 那些找陶姐购买毒品的马仔,已很难联系上,他们的手机号码已经更换,打过去不是空号就是关机。我只见到一个马仔,姓王,他一直在陶姐那儿拿货,因为拖欠毒资,他担心如果再从她那里拿,陶姐会把他的钱扣住不给货,转而从陶姐的下家手里拿货。在陶姐的案子里,他曾作为证人被警方询问。我在秦淮区一个老旧社区找到他,他母亲开了门,他正躺在门边的一个小房间里睡觉。我问他认识陶姐吗?他一脸茫然,“不记得了。”我又问了几个马仔的名字,他抬起手挠脑门,好像用力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对不起,我真的想不起来了。”看上去他不像在有意隐瞒,我突然意识到,毒品可能已经损坏了他的身体。 直到我在集庆门见到方雪,陶姐的面目才变得清晰起来。方雪是个漂亮的年轻女孩,是陶家少有的没有涉毒的人。陶姐被抓以后,她搬回集庆门,睡陶姐之前睡的那间卧室。2014年,叶美娜从戒毒所出来,也住在这里。案件发生后的几个月,每晚夜里有人敲门——买货的顾客尚不知陶姐被捕。现在,陶姐和追随在她身边的人都消失了,像被抹去的灰尘。 陶姐被抓的那年春节,方雪去陶姐家拜年。陶姐对她说:“等你妈妈出来我就收手了。”接着,陶姐说:“我想赚够一栋别墅的钱。” “也许她想和陆童在一起过无忧无虑的生活。”方雪说,“所以后来想干几单大的,也许后面会越做越大。我当时觉得派出所抓不了她,因为真的抓了那么多次。” 我们坐在沙发上聊了一会,天黑了下来,方雪说:“待会美娜下班回来,你不要和她说话,不要提她妈妈刺激她。” 叶美娜今年37岁。她回来时,我没有向她说明身份,只是和她打了个招呼。她穿一件红色的连衣裙,左臂上纹了一只青色的蜘蛛,头发用发箍束住,上面缀满了水钻,在灯光下闪烁。美娜吸毒比她的母亲早几年。年轻时,美娜皮肤白皙,漂亮,喜欢混迹酒吧。由于父母长期不在身边,她的生活也漂浮不定。她在北京待了几年,谈过一场恋爱后分手。回到南京,她和母亲身边的马仔交往过,两人经常打架,辱骂对方。一晚,他们再次起争执,俩人一起报警,互捅对方吸毒,美娜被关了进去。冰毒给美娜的神经系统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从戒毒所出来之后,她偶尔会有被害妄想症,喜欢自言自语。她犯病时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抛硬币一边说话。她现在是一家饭店的服务员,别人问起,她只是冷冷地说一句:“我的爸爸妈妈都死了。” 2015年9月8日,南京鼓楼公安分局江东派出所民警捣毁了位于大厂某小区的地下吸贩毒窝点。5 南京市公安局沿江分局在侦查另一起毒品案件时,发现陶姐一家贩毒的线索,并将此案移交至南京市公安局技术侦查队,开展秘密侦查。从2013年4月开始,陶光玉、陆童、以及陆郎镇陶佳佳一家的电话全部被监控。他们把收网行动定在5月14日,那天是陶姐收货的日子。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