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白银时代:一桩连环杀人案和一座城市的往事
“一桩跨越28年的连环杀人案,让白银这座西北小城在一夜之间为更多的人所知。这里是被害者、凶手、警察、居民生活的地方,从1988年到2016年,个人和城市的命运在此交织,我们从他们身上看到了一个时代留下的痕迹。” 城河村 青城镇城河村的8月炎热而愁闷,白日缩短,夜晚变长。麻雀吵闹着争吃梨树上的青色果实。梨树巨大,爬满裂纹,种在此处已有百年。玉米快成熟了,塑料大棚里,茄子们的紫色身躯越发肿胀。各种小虫子在枝繁叶茂的植物中穿梭嗡鸣。一阵风吹来,被鸟儿和虫子们啄食过的梨子掉落下来,砸在泥地上,发出暗沉的声响,白色果肉迸出的晶莹汁液和早晨未曾散尽的露珠混杂起来,打湿了小草。 种着巨大梨树的果园被高军伟承包下来已有好几年,他在这里开了一个休闲农庄。门口立着大牌子:三炮台、棋牌、承包酒席、停车、住宿。牌子上还有几个更大的字:未曾失去的老味道。高军伟起得晚,头一天夜里,他把电视剧《大宋提刑官》最后几集看了。这几集讲的是明泉寺后山发现死尸,是锦玉班的女旦小桃红,宋慈验尸后,几经周折,找出了真凶。“宋慈还是厉害,那时候还没有DNA技术呢。”高军伟坐在桌子前,抽着“兰州”。 左:青城镇城河村的高承勇老宅;右:驻足停留的邻居儿子玩电脑至凌晨,仍在熟睡中。他想等儿子起来,跟他聊聊9月份到哪里读书的事情。6月,儿子结束了在白银的初中学业,想去成都读技校。他觉得,要读技校的话,还不如去兰州。兰州离家近,有什么更好照应。他为儿子上学没少费心。儿子不太听话,青城中学没让他在学校继续学业。高军伟把他送到了白银,换了几所学校,总算把初中念完了。 高军伟羡慕邻居高承勇。高承勇的两个儿子读书勤奋自觉,从不用父母操心。从高军伟家楼顶望下去,能清清楚楚看到高承勇家的院子。两个小孩不是在家里写作业,就是在院子或者院子门口的走道玩一下,比如在泥地上画一些格子,在上面蹦跳。他们大多数时候就是两兄弟玩,不会离家门太远。每当看到邻居家的两个小孩,高军伟就想,直播,我儿子能这样就太好了。 青城的家长大都喜欢把自己的小孩送到白银去念中学。青城离白银更近,跟白银的水川镇只隔着一条黄河,从青城去往管辖它的兰州市区都没这么方便。青城在榆中的北边,历史久远。“先有條城,后有兰州。”條城就是青城。 农庄门口的屋子里住着四川来的铺设电缆的工人余力(化名)。他大清早就已出门,开着车干活去了。 老居民楼,清早上班的女人余力要去白银,此地对他过于陌生,他在导航里输入“白银”二字,紧接着,一串汉字跳了出来:白银连环凶杀案侦查重启。余力感到好奇,白天干了一天活,晚上回来的时候,坐在农庄的院子里,他把这条新闻仔细读完了。 “20万啊。”余力看着手机说。 “什么20万?”高军伟问。 “提供线索的人可以得到20万。” 余力把手机递了过去。高军伟都快忘了这件事情。最早知道白银有“变态杀手”的时候,他才十多岁。 那年月的傍晚,大家喜欢蹲在家门口吃饭,一条街热热闹闹的,老人、中年人、年轻人、小孩都住在村子里,出去打工的人还不是很多。高军伟怀念那样的时光。“大家边吃饭边说,白银又杀人了。” 矿山 每当听到周围的人说“白银又杀人了”,牛肃(化名)就觉得心里堵着的东西像气球一样被迅速吹大。1988年,他已经在白银市白银区公安局工作,但还不是刑侦人员。永丰街的“小白鞋”被残杀很快就传遍了全市。白银不大,在白银说起一个人,即便自己不知道,问上两三个人,就能打听到了。这是一个熟人社会。 1980年代末和1990年代初,白银市正处在其好时光的尾巴上。比方说,红星街上的白银饭店已经有六十多年历史了,起初是此地最好的国营招待所,承包给私人老板后,又成为此地最好的宾馆。这里的一楼有个舞场,晚上,年轻的工人们脱掉工作服,来到舞池,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释放掉工厂车间里积压的荷尔蒙。 “戈壁上长大的姑娘们不讲究温婉,每只这样伸出去的手,都要准备好面对冰冷的拒绝。因此很多人在舞池旁整夜徘徊,最终也没能把手从自己坚硬的自尊心里伸出去。”这是民谣歌手张玮玮记忆中白银饭店的舞会。他是舞台上伴奏乐队中的一员。这位音乐老师的儿子每晚要做的事情是:当他们需要灯光看清舞伴时,给他们一首明亮的快曲子;当他们不需要灯光让别人看清自己和舞伴时,给他们一首缠绵的慢曲子。 黄昏中的白银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