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底部结构的逻辑性十分明晰,富于节奏感。”苏丹用手臂比画出桥柱与桥梁的弧形接触面,“结构的诗意表现在桥梁优美的渐变,是力与美的高度统一。” 他忘不掉站在远处望向霁虹桥时,拱跨之间的列柱被连续的弧形梁切出来的,一个个动人的剪影,“那是一种虚实相间的韵律。” 在众多关于霁虹桥的介绍中,除了精美的外形,“钢筋混凝土整体浇筑”也是最经常被提起的独特之处。 “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这几乎和现在的3D打印技术一样前沿。”苏丹说,“这是一种以创造艺术品的方式进行建造的珍贵文本。” 不仅仅是杜宝印和苏丹,因为霁虹桥连接着道里、南岗、道外这三个哈尔滨最繁华的城区,商圈、医院、行政中心分布在周围,几乎每个哈尔滨人都在霁虹桥上留下过脚印。 这座由俄国人设计,建于1926年的铁路跨线桥,承载着这座城市的记忆和情感。它的桥面上走过俄国人的马车、日本人的宪兵,也迎来解放了中国第一座大城市的解放军。它的周围最开始是一排排的石头房子,然后变成了低矮的楼房,atv,直到今天变成了一直延伸到城市边缘的高楼大厦。 唯一没变的,是它自己。 被杜宝印拉进志愿者团队的雕塑家刘力国回忆说,自己年轻时经常跑去霁虹桥写生。桥栏杆是墨绿色的,上面嵌着12对金色的中东铁路双翼飞轮路徽。黄昏的阳光洒落下来,路徽就会泛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桥两端立着的四座方尖碑桥头堡,和两侧桥柱上刻着的四面狮面浮雕,是霁虹桥最重要的标志。这些带着强烈俄式韵味的构件,也是刘力国最深刻的记忆。 “每次坐火车回哈尔滨,远远看到方尖碑就觉得自己到家了。”对刘力国来说,无论城市如何变化,霁虹桥都像圣·索菲亚教堂一样,是自己永远的乡愁。 可现在他担心,这份乡愁就要被打碎了。 根据已经公布的“霁虹桥保护方案”,为了满足高铁通过需要,霁虹桥的桥体要整体抬升,总跨度也要加宽。而在一份国家文物局“关于霁虹桥原址保护方案”的文件里,黑龙江文化厅被要求“补充霁虹桥的拆解措施,最大限度减少文物构件的拆解分割块数,替换下来的构件应集中登记妥善保存……” 这让杜宝印和刘力国在内的护桥志愿者感到不安。他们确信,现在的方案意味着,霁虹桥原本的结构和材料都会被改变。新桥建成后,再把狮面浮雕、方尖碑等构件“贴”回去的做法只是“给已经死了的老桥做一次装修”。 霁虹桥的消息也很快在古建筑保护的圈子里流传开来。曾作为国家文物局古建筑专家委员会委员的湖南大学建筑学院副院长柳肃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历史性、科学性、艺术性是文物建筑的三大价值,如果按照现在的方案进行改造保护,那霁虹桥就只剩下艺术性一点了。” 消息扩散的速度和人们的行动力很快就超出了苏丹的意料。最初只有3个人的志愿者团队,名单快速拉长,新加入的成员里,有知名的城市规划学家、桥梁专家,也有作曲家、演奏家和艺术策展人。 波折的桥 这不是霁虹桥第一次卷进舆论的漩涡。多年以来,在各方的争论声中,霁虹桥的命运也反复发生着转折。 哈尔滨市规划局原局长张相汉已经记不清自己参加过多少次关于霁虹桥的论证会。在这个主持了哈市十几年规划工作的“老规划”眼中,处于“咽喉”位置的霁虹桥无疑是“全哈尔滨最重要的桥梁”。 打开地图,会发现霁虹桥处在哈尔滨路网最密集的区域。滨洲(哈尔滨-满洲里)、滨绥(哈尔滨-绥芬河)两条铁路线从北方穿过霁虹桥,再往南380米就到了哈尔滨火车站。 桥东头是南岗区,旁边是人流量巨大的哈医大第一和第四附属医院,往里走便是著名的果戈里大街。桥西头是道里区,顺着地段街走上10分钟,就能到达索菲亚大教堂。 这座处在哈尔滨老城放射形街区中心,只有双向6车道的桥梁,已经成为哈市“十大堵点”之一。据有关部门介绍,高峰时段每小时穿过霁虹桥的汽车足足有8000-10000辆。 因为从诞生起就承载着哈尔滨最密集的车流,2004年,霁虹桥第一次被鉴定为危桥,交通部门在桥的两头竖起了限制12吨以上车辆通行的标识牌。 “市里一直有动霁虹桥的想法,但考虑到施工对市内交通的影响,又牵涉到文保工作,方案就被搁置了。”张相汉说。 真正把霁虹桥推向讨论桌的,是2009年一份原铁道部和黑龙江省政府《关于新建哈尔滨至齐齐哈尔铁路客运专线初步设计的批复》的文件。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