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颖一:比如MBA+X。我们曾经开设MBA(工商管理硕士)+X的双学位硕士项目,X就是包括清华大学范围内的其它硕士学位。我们的初衷是探索跨学科、复合型人才的培养模式。但是由于僵化的学籍管理制度,这个项目每年只有个位数学生毕业,本来是想一年能有三四十人的规模。 澎湃新闻:想干又不能干的呢? 钱颖一:有些事无法干,比如学生宿舍的安排,让不同学院的学生混住,这样可以增加不同院系学生之间的交流,也提高学生的沟通水平。但是在清华还做不到,因为从学校的角度来说,这样的话学生就不好管理了。 澎湃新闻:做了什么开创性的事情? 钱颖一:清华x-空间(注:清华x-lab,清华大学新型创意创新创业人才发现和培养的教育平台),这是在中国高校中最早创立的。我们是在2012年筹划,在2013年4月创建,到现在已经三年半了,效果超出预期。 “教育是最有希望的事,也是做起来最辛苦的 ” 澎湃新闻:你怎么定义自己在清华的角色?改革先锋?意见领袖? 钱颖一:都不是。我只能说自己是改革探路者。在探路过程中先做事,做事过程中形成一些想法,这些想法又有引导作用。思想引领是有的,但未必是意见领袖。我更多的是行动。 澎湃新闻:在探路的过程当中,你有碰到什么阻力和压力吗? 钱颖一:如果你知道你是对的,别人是不对的,别人反对你,这叫阻力。但现实不完全是这样。改革在很多时候都是在探索。一些人跟你的意见不一样,也未必就是阻力。我们做事的时候,自己也不很清楚。只有通过反复讨论、征求意见,才能探出一条路。 一种情况是通过沟通,发现其实大家可以达成一致。 另一种情况是,未必大家的意见是一致的,但是在彼此尊重的情况下,各自都妥协一点,可能这条路就出来了。比如说MBA的课程改革,课程改革里要有增课,就得要减课。减课老师可能不愿意,你就要沟通,比如原来三学分,那是不是可以减到两个学分,你不一定非要把这个课取消。 还有一种情况是要想办法绕着走。比如MBA招生改革。我们知道国外学校不少是主要依靠面试。但是教育部有规定,学生必须统一参加全国联考。我们怎么办?我们就先面试,根据面试成绩打分,过了面试就给你一个条件录取,所谓的条件就是你要考过全国联考的国家分数线。这是在有制度约束的情况下,要想尽办法在不违反规定的条件下,仍然发现改革的空间。 所以第一是沟通,第二是尊重,第三是变通。 澎湃新闻:有没有印象当中干过最拼的一件事? 钱颖一:一直都很拼啊。改革总有起伏,总有高潮也有平静的时候。MBA的改革也是分阶段的,第一阶段先是课程改革,第二阶段才是招生改革。教师人事制度改革先是有一个薪酬改革,然后是准聘长聘制度改革。教师人事改革,是要通过教师大会举手表决的,所以要每一个系都征求意见,要分别征求正教授、副教授、助理教授们的意见。 澎湃新闻:像教师人事制度改革,有没有觉得民主效率很低下? 钱颖一:效率是以干成、干不成为判断的。一件花了五天时间没干成的事,同一件花了十天时间干成了的事相比,哪个效率高?效率是收益减成本。五天的成本是比十天的成本要小,我同意。但没干成的事收益是零。你花的时间多,成功的概率就大。 澎湃新闻:你自己的个性在支配着你往前走? 钱颖一:我一直在做改革的事,经济改革是改革,金融改革是改革,教育改革也是改革。这个是不变的。 澎湃新闻:可能经过苦难的人,改革和救赎的信念比较强。 钱颖一:我的书里写道,教育是中国很多问题的根源,教育也是解决问题的希望。现在想起来,这跟(美国电影)《肖申克的救赎》的主题是很一致的——人要抱有希望。教育就是最有希望的事,但也是做起来最辛苦的事。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