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消费社会、感官技术和新型媒介的来临为“原子化大众”进入不同的流动或暂时的共同体提供了合法性和技术前提。法兰克福学派的学者们早在大半个世纪前就预测:“他们被同化进了一群日益没有个性的大众之中,受一种他们能得到的、替代社群和道德的唯一资源——大众媒介——的影响。正是工业化和都市化产生了原子化的大众,产生了只能受大众文化形式所凝聚的群体,产生了迎合的大众市场的大众媒介。”(11)换言之,虽然工业化和都市化割断了人们原本稳固的群体价值和真实的社会联系,但是工业化和都市化所催生的大众文化却反过来为人们提供新的联系,让“原子化大众”在流动或暂时的共同体下经由大众文化获得更多群体身份指认的机会。作为大众文化的一种表征,表情包的生产与消费让使用表情包的人组成了一种“身体消费共同体”或“图像狂欢共同体”。在这样的共同体中,他们都置身于网络这个虚拟空间,现实的身份一度被掩蔽。他们可以通过表情包对某一事件发表见解而又越过了文字符号那种“白纸黑字”式的明示,拥有了僭越传统与权威的权力(尽管这种权力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一种满足感下的幻觉,是虚拟话语权的昭示),参与到社会事件的情绪表达、公共事件的观点阐发和文化事件的立场诠释当中。他们在虚拟空间中通过这样的角色扮演获得新的身份定位,享受着在虚拟话语权中占领主导权的快感。这意味着,表情包在完成了个体身体在场性的述情使命后,又接下了满足群体身份诉求的社会任务。由此表情包叙事也便由个体的身体述情,跃升到群体的身份求证。 2016年1月20日,曾发表台独言论的中国台湾女歌手周子瑜就其言论道歉后,明星林更新质疑其“背稿”,一批台湾地区的台独分子在Facebook上发表侮辱大陆的言论。中国最高人气的贴吧李毅吧(因李毅被称为大帝,所以李毅吧又称“帝吧”)的网友发起了用表情包攻陷Facebook的运动,名曰“帝吧出征”,当晚共有2000万名网民参与到这场狂欢化的表情包叙事当中。这场表情包狂欢使得网民们率先于官方主流媒体进行意识形态的主动表述,他们不再像以往那样被动地释读和回应主流意识形态所传播的信息,而是主动地参与到事件的现场,甚至成为了事件本身。官方与民间、主流与边缘之间的分野似乎有了新的调整,他们之间重新找到了某种微妙的默契。 2016年8月9日,在里约奥运会女子100米仰泳预赛中,傅园慧最终以58秒76的成绩获得里约奥运会女子仰泳100米铜牌。其在采访中看似夸张搞怪但自然、乐观、可爱的喜感表情,获得了网民的青睐,傅园慧在采访视频中的表情截图也大规模地被网友们制作为表情包并疯狂流传。其爆炸性的传播性和话题性,不仅使主流媒体纷纷跟进,就连海外媒体也进行了报道,甚至在外媒引发了“洪荒少女”一词的翻译潮。可以说,网友们因为表情包而重新聚集在一起,一边生产、消费和传播着傅园慧的表情包,一边见证里约奥运会。在表情包的狂欢中,主流媒体还没来得及在公共话语场域奠定传播基调的时候,网民们的表情包狂欢本身便已经成为了里约奥运会中的一项社会事件。 在“帝吧出征”事件和傅园慧之热中,都能看到在家庭、邻里、宗教、商会等过往给予大众身份的参照系被消解或弱化后,游戏化、娱乐化和狂欢化的表情包在“原子化大众”当中充当了麦克卢汉所说的“冷媒介”,它的参与度高,要求接受者完成更多的信息,具有极大的包容性。他认为,游戏是大众艺术,是对日常压力的大众反应的延伸,是任何社会群体都必然会出现的专门化行为。(12)所以,在表情包叙事流行后,每逢社会出现某些公共事件,网民们都通过表情包对事件进行戏仿性的狂欢叙事。 结语:表情包文化的意识形态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