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就是因为争夺一条从山上流下来的坑沟水源作为灌溉水。”5月9日,傅梓芳指着村庄不远处的一条溪流解释。最初几家几户的争执,发展成两个村,甚至两个姓氏的争端。 月亮埔以傅姓为主,自明末清初从中原迁来泉州,已发展到35氏,大约2000多人。梧山村以王姓为大姓,人数有近3000人。 梧山村的老人王孔雀记忆最清晰的一次冲突发生在1967年。村里16岁以上的壮丁守住了水源的一侧,另一侧是月亮埔的傅姓人。对战甚至引来了晋江等地同姓的宗亲赶来壮声势。上千人,对峙了两天两夜,“鸟枪、土炮都用上了,不过都是朝天开,并没有伤到人。” 最后,政府出面结束了对阵。次年还组织两村开联谊会,化解矛盾。“从那时起,两村就恢复正常交往了。”傅梓芳说,但婚嫁一直是忌讳。 在闽南,类似情况还发生在泉州晋江、南安、惠安等地,有部分村庄仍存在两村或两姓互不通婚的旧俗。 与月亮埔和梧山村邻近的金枝、玉叶两村,到现在就仍然不通婚。金枝村老人会会长杨水火说,金枝村全部村民都姓杨。根据杨氏族谱,他们从河南固始迁入泉州,目前全村3600多人。 三百多年前,一个金枝村的女人把娘家的山契带到了玉叶的婆家,几经交涉不愿交还。金枝村的老祖宗点上三炷香跪地发誓,绝不再和玉叶村通婚。 在金枝、玉叶、梧山、月亮埔,很多年轻人甚至中年人都不清楚婚禁的由来。 “现在不通婚的禁令,大都源自明清时期,解放前比较普遍。”闽南科技学院副教授王安群解释,那时村级管理松散,主要依靠“公亲”,即乡绅自治和调节。解放后这种禁令几乎没有再发生,但也一直没有完全破除。 历史上可查的现实因素是,闽南不少宗族从各个地方家族式迁入。繁衍生活需要资源,从个体的争夺,演变成整个宗族的械斗。“想要打破陈规,要面临极大的压力,甚至成为众矢之的,这是禁令难除的一个重要原因。”民俗专家傅孙义说。 “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毒誓,老人不解开,没人敢冒犯。”村民们说。 傅梓芳介绍两村曾经械斗的地方。 女儿“私奔” 父亲“从”了 至今,王兵和傅瑶是梧山和月亮埔间唯一打破禁忌的人。 5月1日,傅氏家族微信群里刷屏的消息鼓舞了傅瑶。 傅瑶27岁,大大的眼睛,齐刘海儿。她和丈夫王兵在贵阳做生意,听到传言忍不住给母亲打了个电话“确认信息”。 月亮埔和梧山的孩子上中学时,都进了附近的东溪中学。傅瑶和王兵从初中时相识,到大学一直保持联系。医专毕业时,按照父亲的规划,学助产的傅瑶,应该到泉州一家医院的产科当医生。 但她选择了和王兵“私奔”去贵阳。 逃跑的原因傅瑶的父亲至今记得:“就是怕家族不同意,拆散他们。”他买了机票追到贵阳。在女婿盛满水暖用具的店面里,他轮流和女婿、女儿、亲家谈话,谈完还是不敢拆散。他三个孩子,傅瑶是老大,也是唯一一个女儿,想来想去,最后从了——“硬拆了,以后不幸福怎么办?” 2011年,傅瑶在家人忐忑的心情中出嫁。 没有常人鞭炮齐鸣,隆重的迎亲场面。父亲在南安大酒店开了两间房,让女婿直接到酒店把她接走。 结婚6年,傅瑶已经是两个男孩的母亲。全家只在每年春节返乡半月。南安建材、水暖业发达,他们在贵阳经营石材、马桶和其他水暖产品生意。村里人提起她家都说“生意做得好,两个儿子有福气。” 在傅瑶之前,曾有人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但都以失败告终。 家住月亮埔村口的傅忠成,今年63岁。1997年时,他在村里做木匠,看上了梧山木匠家的姑娘想结为亲家。傅忠成骑着车子,找到梧山村的老书记,想打破旧约做第一对通婚的人家。没想到,老书记手一摇,态度坚决:“没人敢开这个头。” 梧山村村民王子忠介绍,更早之前,月亮埔村书记的弟弟也曾想娶梧山的媳妇。村里老人见到他就骂,“不能不顾老祖宗留下的誓言,让全村人遭殃。”最后只好作罢。 村民们说,因为此前梧山的婚禁,他们这一代人结婚时,媒人都自动规避,不介绍月亮埔的媳妇。 梧山村的一处祖屋。 而周围村子那些偷偷成婚、生活不顺的家庭,则被视作遭受诅咒的代表,成为威慑后来者的鲜活事例。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