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心里,邻居比亲戚好。他说堂弟妹明知他住院,从没来看过他,“他们表面上挺好,心里应该瞧不上我。” 陈振杰会在饭点准时给医院食堂汇报订餐数,帮病友订饭。 老偷 从人人喊打到闲事莫管 渐渐地,他成了小偷里的老偷。 这辈子偷得最多的一次,6000块钱,在开往深圳的列车上,中途下车把皮夹子一扔,住30元一天的旅馆,吃几块钱一碗的米粉。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对他来讲,这算是奢侈的生活。 没钱了就偷,有钱了就赌。不出5天,钱都输完。 偷窃和赌博是陈振杰的两个心瘾,“偷到了就是赢,被发现了就是输。” 他也曾被别人偷过。有一年八月初一,南岳衡山都是拜菩萨的游客,山下人挤人。他刚得手,挤出人群正准备数钱,发现衣兜被人割了个口子,“妈的,贼让贼偷了。” 回望这么多年,陈振杰的偷窃生涯和这个社会,都在慢慢发生着变化。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人们兜里都没钱,他偷得最多的是粮票和布票;八九十年代是他“最风光”的时代,改革开放了,每人兜里都有了钞票,对小偷还没那么多防范,“那时风气好,可能大家眼里没那么多小偷”;2000年之后,大家都把钱存在银行卡和存折里,防范心理也强了,陈振杰更多地跑到火车站里寻找目标,甚至扒着火车一路偷过去,岳阳、杭州、嘉兴、武昌——穷家富路,他知道什么场所人们揣的钱多;2010年左右,火车票推行实名制,年过七旬的他连火车站也不好进了,只好转向公交车站和商场周边。 他从不用镊子和刀片,没有作案工具就不会被人轻易抓现行。他觉得,人们有钱了,胆子反倒越来越小了。“六七十年代,人们会喊‘抓小偷’,街上人人喊打;现在的人,只要自己没被偷,看见也不多事。” 一旦失手被事主发现,他一般不多说,把东西还给人家转身就走。 在他看来,偷窃不留证据,就不会被抓。“人证、物证都算。” 最近一次被抓,陈振杰说他根本没想跑,也跑不动了。和警察打了一辈子交道,他清楚地知道抓他一定有证据。 陈振杰从不去想那些受害者,被偷的人在他意识里是与他无关的陌生人,“没愧,也不后悔。”他语气里没有一丝抱歉,只是把偷窃当成了职业,“不偷没得活。” 70岁的时候,陈振杰开始力不从心,摸进人兜里的手,没那么快了。 碰上相熟的年轻扒手在街上晃荡,他劝他们别再偷。“我70岁了,被抓了看守所不收,你还小,抓住了要被关。”年轻的“同行”不屑,“你么得管(不要管)。” 他开始惧怕人们看他的眼神,以前不在乎、没看见的东西,在他老了以后开始变得敏感、清晰。 老了时,有一次摸人手机被发现,对方呵斥“这么大岁数了搞这个?”嫌弃的眼神和“这么大岁数”几个字,总提醒着他真的老了,“让熟人知道了笑话。” 年轻时的小偷陈振杰什么都不在乎,老了开始“怕人看不起”。 老人 最后一根稻草 吐血扑倒于街头,如今比被警察抓住更让他害怕。 那是几年前的一个清晨,街上没什么人。他从棋牌室出门,咳倒在路边,血吐了一地。有人把他送进医院——肺结核的痼疾发作。 医院里没有血,输血要从别的地方调,调血的160元他都拿不出。 能求助的只有文应龙,老邻居赶来救了急,“不然我就死了。” 文应龙接济过他很多次,除了自小长大的情分,在他眼里,陈振杰偷不算大恶,“他从来不在村里偷,在村里口碑不错。” 他找回村里,文应龙跟着他把户口、身份证补齐,还帮他向村里申办了低保。 钱,对于现在的陈振杰来说比以往更重要,花过无数不属于自己的钱,但他存折上每月340元的低保谁也不许碰。 这成了他不愿意接受镇政府安排、住进镇上敬老院的原因,“住进去,340元都让他们取走,我一分钱得不着。”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