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梅森:老讲副国级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写出了这样一个特定环境下的政治生态,这不是我编造出来的,是老百姓耳濡目染的,生活其间的。像我小说里写的,到最后省委书记沙瑞金头发白了一大半了,连那个省会城市的纪委书记也腐败掉了。 作为执政党,没有谁比中共更渴望根除腐败的。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个事实,我才又拿起了笔。 书最后是拿到北京出的,要不然在地方出不来。你写的(政治)生态这么糟糕,写到了副国级,如果在地方做,肯定得面目全非。而且越是底下的,越看不懂,越看得吓死了。有的人就直接说,我私人请你吃饭好吗?你别再给我找麻烦了,让我安安稳稳地退休吧! 澎湃新闻:你的小说里,对于官员的心思描述特别仔细,也特别传神。你是怎么揣摩官员的心思的? 周梅森:首先我在徐州市挂职过市政府副秘书长,有这样一个经历,有跟官员的联系,尤其是男性作家天生地对权力有一种喜欢和研究。挂职以后,我有了一大批朋友,对于他们的经历都比较了解,要参加各种常委会、政府办公会,这种生态环境我非常熟悉。 不管多大的官,把他当作人来写,在人性深处进行挖掘。这一点在话剧中表现得比较集中。 澎湃新闻:小说里塑造的检察官侯亮平是十分正直和具有正义感的,推动了案件的不断突破。这样的英雄式的人物真实存在吗? 周梅森:(过去曾有一段时间)英雄退出舞台,崇高退出舞台,这种现象我是不愿意看到的。我是一个有英雄情结的人,而生活中确实有侯亮平式的人物。 十几年来,因为我和检察系统的关系非常好,经常参加他们的活动,介入比较多、深。有很多检察官朋友,都有侯身上的英雄气。 澎湃新闻:剧中,因为沙瑞金从外地调来任省委书记,强力支持侯亮平等人的反腐,使得H省的政治生态得以改变。如果没有这样一位省委书记怎么办? 周梅森:假如没有沙瑞金这样一位省委书记,而是让省委副书记高育良上来了,atv,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但是在反腐的大形势下,新来的书记你不做沙瑞金这样的角色的话,你只能滚蛋。你必须做沙瑞金,这是这个时代产生的典型人物。巴尔扎克说要塑造典型人物,这就是。你到了一个政治生态恶劣的地方,你要代表中央干事,你怕事,你不干,就马上换人。 谈反腐—— 社会反腐也需要作家、艺术家共同努力澎湃新闻:腐败不仅仅是官员的问题,也是整个社会的问题。电视剧比起书、话剧可能有更大的教化力,从这个角度看,《人民的民义》电视剧是否能够助推社会反腐意识? 周梅森:如果说制度的笼子不把权力关进去,那是悲剧,腐败在我们任何人身上都会出现。 这个权力有多大你可能不太了解。像县委书记,一个处级干部,可能管130万人到150万人,生老病死、吃喝拉撒全负责,可不是当年封建时代一个衙门里的小官带几个小衙役。他几乎能够决定一切,杀人的案子都能摆平,权限极大,有些强势的县委书记,强势到手插到县长的范围去,他能够决定这个工程交给张三,那个工程交给李四,通过假招标大家收钱。如果权力不受到制约,那必然导致腐败。 腐败也与中国的一些传统文化有关,相比于西方,为什么中国腐败多发,东方文化潜在的腐败因素更多一些。比如古话说,“苟富贵,勿相忘”,很可能变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社会腐败和官员腐败是相辅相成的,官员腐败带动社会生态更加恶劣,社会生态的恶劣又影响了官员的政治取向。 所以说反腐败也不仅仅是共产党的事情,也是全社会的问题。 作为共产党要拯救世道人心,国家的领导层面,干部、官员,首先要做出一个好的榜样,带一个好的头,引导这个社会走向一种政治清明的未来。老百姓占点小便宜被批评为爱占小便宜,如果官员也这样做,那毫无疑问就是贪官。什么东西从你手上过都要薅一把毛,就要小一圈,当小官是小贪,当大官就是大贪。 社会反腐的形成还需要全社会的努力,包括作家、艺术家,这也是这部戏的意义。 我更愿意把这部剧看成一部政治生活剧,不是简单地抓几个贪官、反腐败的问题,它实质上讲的是中国这个当代社会的生态状况。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