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孩子被砸死后,老两口就一直在哭。尤其到了晚上,俩人一夜不睡,断断续续哭个十来次,劝不住。”张军峰帮忙擦着眼泪,硬拽着白海朋父亲出了屋子。 娶妻必须要有房有车,再加十万元以上的彩礼,是成安县不成文的习俗。 早在十年前,当地嫁女儿的彩礼约为6000元。白书方的妻子很难理解,比物价和工资涨幅大几倍的彩礼,依据何在。 “你说为啥彩礼高,还不是看着别人要得高,自己不甘心呗,难不成觉得自家的闺女不值钱?” “听说去年有一家收了12万。” “不对,去年最高的收了15万。” “等着吧,明年肯定还有更高的。” “现在有几家不是父母借钱帮忙娶媳妇,儿子打工再还债,你不是还了五年还没把窟窿填上吗?” 昨日,白范疃村在街角碰头的妇女们,你一言我一句,聊着谁家的闺女嫌彩礼少不让订婚,谁家又借了多少外债办婚事。 还债,是村里所有男人外出打工的最新动力。“隔壁家60多岁了还在外打工,要生计,还要给孩子娶媳妇,老了也得工作”。超市老板白杰看了眼两个孙子,说了句,“现在有闺女更幸福一些。” 距白范疃村3公里的李家疃东村,一栋红色圆顶两层住宅,比周边房屋高出近二十厘米,在阳光反射下,锃亮的白墙瓷砖格外醒目。 这是王宁的家。他23岁,是这次事故中年龄较小的遇难者。 两年前,为了给他置办婚礼,家里刚重新装修过房子,再加上送了女方13万礼金,买了约6万的私家车,共砸下四十多万元。不止花光了老两口大半辈子的积蓄,还欠下亲朋好友近20万元的债款。 眼看着就又到了年底,邻居上门催债,王宁意识到必须打工还债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十六岁出省打工,在天津做过装修的他,被岳父、白范疃村的白书领叫着去了江西丰城。“都说那里挣得多,连老婆孩子都一起去了,给做饭,照顾人。”王宁的二姐王红倩说。 如今,父母和大姐直奔江西,两百多平米的屋子里,只剩她呆坐在门口,空荡荡的屋子,透着寒意。 打工的村庄 由于种地收成微薄,白范疃村青壮年大多在外打工。 26日,白海朋家的院子里,还堆着1米高、40厘米宽的四筐玉米——这是他们家今年四亩地的总收成。 村民介绍,冬小麦和玉米,是最主要的粮食作物,也是他们的经济来源之一。每户三代至少十口人,能分到四五亩地。“今年的玉米只卖五毛钱一斤,别提挣钱了,能回本就不错了。” “就算是顺利收成,市场定价高些,每年也只有3000元左右的收入。”张军峰说,除去种子和农料的费用,一年挣的钱只能维持两位老人的基本生活开支。 幸存者白兴安做了18年水塔工作,大多时候,白书平一个电话,他就跟着去打工了。 白书平是电厂三期工程的劳务经理。官方通报显示,该工程的施工单位之一、位于河北成安县的河北亿能烟塔工程有限公司(简称亿能),专业从事冷却塔、烟囱、环保工程建设施工及项目改造。 村里人都知道,早在亿能2003年成立之初,白书平就在那里工作。更早之前,他一直做建筑类工种。 包括白范疃村在内的成安县的各个乡镇,凡是外出打工的农民工,都知道“亿能”。“公司项目多,全县企业绝对排前五。”在成安县开车的王龙声音有些亢奋,他承认,要想多挣钱,亿能是条捷径,“高空作业的木工都拿260元一天,工资一直在涨。” 类似的说法得到了白杰的证实。54岁的他和妻子在白范疃村开了一家小超市。去年,他曾在亿能开搅拌罐车。 “亿能有岗前培训,虽然没有合同,都是临时工,但工资到年底就结清。再加上白书平人老实,在村里口碑好,大家都乐意跟着他。”白杰估计着,若不是这次意外,亿能还是村里人打工的“优先选择”。 在白范疃村村民的认知中,没有额外的技术要求,又有较为满意的待遇,外出打工的选择无非是建筑、装修和卖书,尤其高危作业,一年挣到两三万不成问题。 “我们又没怎么读过书,还能干啥,无非就是那个挣得多,就去了呗。”白兴安说,去的都是木工,危险度高的一天200多元。 参与冷却塔施工的队伍实行三班倒制度,每个班次约七八个小时,到时间轮换。 白书方也是白书平的兄弟。他的妻子曾去看望过电厂的工作环境,“辛酸”,她摇着头称,能留下的都吃得了苦头。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