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通镇往事》(以下简称本书)很快就要与家乡父老和广大读者见面了,我的激动心情难以抑制。趁本书付印之前,对书前《弁言》未尽之意,再做一些延展或补充。 本书从议事起步到最终完成,竟用了八年时间,恰与我国全面抗日战争时间相等,二者似乎都用得着李长吉的一句诗:“天若有情天亦老”。这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幸运,因为我们正好赶上了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的伟大节日;本书重点之一《敌忾篇》所收十篇文章,就是直接或间接反映抗日战争这段历史的,似可作为一份薄礼献上,聊表我辈对祖国的一片赤子之心。 本书收正式文章80篇、插图400多幅,分为寻踪、州河、思乡、敌忾、风云、商海、悬壶、演艺、化雨、平民、水灾、幺锣等12大类,大致囊括了政治、军事、史地、经贸、工农、交通、医疗、教育、文艺、风土、民情诸方面内容,是否称得上是一部带有文学性的通海 小百科全书,只能交给乡亲们去评判了。 我在本书的一些文章中适当加了按语,这大致有三种情况,一是对所写人物、故事作适当增补,或对个别撰稿人作简单介绍;二是对某些史实作必要考订;三是对某些方言或习俗进行解释。下面仅就二、三两点略作说明。 本书要求写真人真事,不容许有虚构,这一点所有来稿都基本做到了。但由于时间久远,记忆模糊,一些文章提到同一件事,难免有互相抵牾之处,我往往会花一些精力进行考证、咨询,以便澄清更正,这也许是因为自己长期从事研究工作而形成的一种“职业病”,但我觉得作为总纂,确有义务这样做,不然以讹传讹,贻误后人,我会抱憾终生的。例如我是亲眼见过日寇祸害家乡、制造白色恐怖的,但通海口何时沦陷,我原来也不清楚,后来查了县志、镇志以及其他历史资料,才弄清楚日寇两次轰炸通海口在先(1939年,1940年),而进攻、侵占通海口则在后(1941年,1943—1945年)。又如通海口解放,我也经历过,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解放大军的一部正准备渡江作战,路过通海口,亲见他们纪律严明,秋毫无犯,给老百姓留下了“威武之师,文明之师”的深刻印象。大军过后便再也见不到国民党部队和地方政权的影子,这应该是通海口正式解放的时间——1949年春夏之交。而有几篇文章则说法不大一致,有说是1948年的,甚至还有说是1947年的,镇志对此也未作明确交代。至于1948年有南下干部赵志成等在沔西建立区级民主政权,按照我的理解,那只能说明国民党政权已明显处于劣势,并未完全倒台,国共双方还在展开拉锯战,张道才的《中秋节的枪声》以及我在其文后所附的按语,能多少说明这一问题。县志大事记说,1949年5月19日“沔阳全境解放”,我想是有道理的。 为了体现地域特点,本书适当运用了一些通海口方言,这些方言仍有生命力。如把事情办砸或发生意外叫“错(了)拐”,形容人很坏叫“蛮拐”,瘌痢头叫“热包”,称女孩为“坛子”,称腐竹为“豆筋”,称经过发酵产生霉变的卷筒豆制品为霉千张、霉张子或霉筒子,称喜鹊为鸦鹊子,称哄骗为“呼”,称占便宜为“赚相应”,称游泳为“打鼓泅”,称打耳光为“刷嘴巴”或“刳(kū)嘴巴”……当然,有些方言可能会造成外地读者的理解障碍,为此我采取了随文注释、图片说明或加脚注的办法。有一件事说来有趣,我收到的稿子中有好几篇提到“蒿草”“蒿把”“蒿菜”这类名称,外地人一定会把“蒿”念成 hāo(薅),字典也是这么注音的,然而家乡人却把它读成gāo(高)。我知道他们所指的是同一种水生植物,我小时候在家乡不仅见过——我家老潭边就长有这种东西,而且还吃过,它就是古书上所说的菰,也就是现在人们在菜市场能经常买到的茭白。有好长一段时间我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蒿”不能读gāo,更不能指代那种植物,几篇文章何以如此不谋而合?我曾以为此物既然是生长在水中或水边,也许应该写作“皋”。有一次改稿突然碰到“跶跤子”“板跤子”“参跤子”之类的方言词汇(它们都是摔倒、跌跤的意思),“跤”本读jiāo,而在通海口却发生了音变,读gāo(高),由此即生顿悟——茭白的“茭”,在家乡方言中也是念“高”的,与粤方言读音相近。依此类推,所谓“蒿把”就是茭白,所谓“蒿草”“蒿菜”就应该写作“茭草”“茭菜”。普通话的茭白既指菰的整个植株,也指一种蔬菜,据科学解释,菰的花茎经菰黑粉菌侵入后,不能正常抽苔开花,而刺激其细胞增生,基部形成肥大的嫩茎,这就是人们用来做菜的茭白。而我们家乡对菰则分得较细,除了茭白,还有茭草和茭菜,普通话中没有这两个专有名词。茭草泛指整个植株(冬天枯黄后通常用作牛的饲料)。茭菜则很特殊,它是呈条状的嫩茎(我猜想它应该是尚未受到菰黑粉菌侵入的花茎),用来炒肉丝,鲜美无比,是我们家乡的一道名菜。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