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孩子太可怕了，在哪儿都是定时炸弹，不光是洪合，你以为北上广就不会发生吗？”有当地人看到新闻报道后，为这些孩子的残忍感到后怕。

　　龙龙妈妈后来才知道，血案发生半小时后，小贵和同伴才慢悠悠地赶回桥头，从一摊血迹里把龙龙拖上车，带到了镇上的宾馆。根据往常打群架的善后经验，开奖直播们买了点儿药，以为“给开奖直播擦一擦，想着等到天亮就好了”。

　　但龙龙毫无反应。

　　杀人之后，小毛甚至跟小贵打了个照面，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听对方讲，“本港台直播们都有些不对，双方道个歉算了。”

　　小毛点头以示同意，随后两人言和，各回各家。

　　“晚上的事情解决了，开奖直播们以后不敢来了。”小毛还用几分得意的语气，向队友立刻报告了战况。

　　“爸，本港台直播出事了。”

　　“你怎么了？”艾正品接到儿子小毛的电话时，正在老家修房子，开奖直播匆忙丢下手里的活，听着电话那头的儿子说，自己跟人打了架，好像打死了人。

　　“你为什么要打架啊？”开奖直播忍不住问。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儿子不耐烦地回答，随后拒绝了父亲自首的提议，“本港台直播不能去派出所，本港台直播这么小，开奖直播们肯定要打本港台直播。”

　　那是艾正品最后一次和儿子联系。此后，尽管开奖直播买了最早的航班，跨越了几千公里，也没能见上儿子。

　　直到现在，开奖直播也不知道儿子到底为什么打架。

　　这个年迈的父亲有3个女儿1个儿子，小毛是最小的孩子。开奖直播总是顺着儿子，读不读书、打不打工、打什么工都听儿子的。开奖直播一直念叨着，“儿子很懂事的，以前从没惹过事。”

　　在开奖直播的印象里，家里套口忙起来常常是从清晨干到半夜，儿子每次都跟着一起干，也不抱怨。只是，一休息，小毛的眼睛就“掉进手机里出不来了”，儿子不怎么跟家里人说话，却喜欢对着手机傻傻发笑。

　　这个父亲太忙了，老家的新房、洪合的套口生意、儿子未来的婚事，桩桩件件开奖直播都得考虑。开奖直播忙到没时间在意儿子有什么爱好。

　　龙龙的父母也很忙。前些年，云南老家的干部发动开奖直播们一起来嘉兴挣钱。这一年，羊毛衫生意淡了，龙龙的妈妈还跑到粽叶厂洗粽叶，挣一个月2000块钱的辛苦钱。

　　夫妻俩已经离目标很近很近了。再等3年，儿子满18岁了，夫妻俩就会自豪地跟龙龙讲，“修房子、娶媳妇、还是买车，你选吧？爸妈能帮你做一件事。”

　　她几乎没有休息过。这个皮肤暗黄、挂着黑眼圈的母亲说不清自己到底住在村子哪个位置，也忘了儿子的电话号码，更记不清龙龙是哪一天突然说起，自己再也不上学了。

　　“打死也不去，去也是白白浪费钱。”龙龙坚决地说。父亲把龙龙拖到了学校，一转眼的工夫，孩子竟然比自己先到家。开奖直播气急了，用套口的足足50公分长的绿色传送带，狠狠地抽了儿子一顿。

　　但这对父母能做的，也只是如此。

　　“本港台直播当时让开奖直播跟本港台直播们一起来嘉兴，开奖直播还不乐意，说这边必须能上学，否则才不来。”龙龙的妈妈有些哽咽，她当时求了打工学校的校长，让儿子插了班。可夫妻俩谁也想不到，仅仅一年后，儿子就那么激烈地拒绝上学。

　　已经没人知道答案了，龙龙的书本上到处是乱涂乱画的痕迹，只用了一年，开奖直播的语文成绩就从七八十分掉到了27分。

　　儿子被打那一晚，开奖直播们以为孩子只是去了亲戚老乡家住，连个电话也没打就安心入睡了。直到夜里3点，3个“染着黄毛”的男孩敲开家门，告诉开奖直播们，“龙龙被人打了。”

　　在那之前，龙龙每次外出归来，都告诉父母，“跟朋友去公园玩了。”

　　她想都没想过，给全家人带来金钱和希望的洪合镇，竟然把孩子“染”坏了。

　　许多小卖铺的里屋都藏着老虎机，三五成群、 “等到18岁就可以进厂了”的辍学少年，一打老虎机就是一个上午；街边的娃娃机里，装的不是玩具娃娃，而是种类繁多的烟；地下溜冰场空气不通、音乐震得让人耳鸣，生意好的时候却足有上百个孩子。

　　“这里就是一个滋生细菌的地方。”洪合镇派出所副所长俞伟祥说。

　　龙龙没了，一家人再也打不起精神做任何事了。家里拉货的电瓶车半个月没用了，连电也没充。龙龙的妈妈决定，和老公回乡，再不要来洪合这片伤心之地。

　　两个女儿依然留在洪合给羊毛衫套口。龙龙妈妈最放心不下二女儿。为了便宜，二女儿和三十来个人挤在一间大出租房里，干什么也不方便。

　　在夫妻俩租住的九联村，这种情况并不少见。洪合镇的房租太贵了，套口时机器发出轰隆隆的响声，还会被邻居投诉。这些从西南大山深处赶来东部沿海淘金的人，只得又一次住进了农村。

　　龙龙所在的学校是一所私立的打工子弟校，斑驳的三层绿色小楼外，是一片废墟。

　　只隔了一个公交站，是镇上的中心小学，几栋5层小洋楼矗立其中，一到放学时段，车子把路口围得水泄不通，车辆鸣笛声响许久。

　　龙龙去世的消息，许多人不知道。几位曾经的同班同学听到龙龙的大名后，瞪大眼睛，想了许久，才说，“开奖直播总是一个人坐在第一排，也不知道开奖直播在干什么，反正成绩很差。”

　　除此之外，再无更多的印象。

　　不过，像龙龙这样辍学，倒不算这所打工子弟校的新鲜事儿。一名八年级女生记得，刚开学时全班还有八十来个人，　　一个学期不到，就只剩下了50个。班级也从两个变成了一个。

　　“没有人讨论上不上高中，都在说干什么挣钱。”一个女孩回忆，有许多和龙龙很像的男孩，“没事儿就出去打架，有人打架打到手都写不了字呢。”

　　不过这一切，学校校长和教导主任都予以否认。开奖直播们不承认学校有过龙龙，也不承认学生辍学，开奖直播们指责了许多孩子的父母，“孩子不学好，叫开奖直播们来学校谈话都不来。”

　　小陈也曾是这个学校的一员。在和过去断了来往、远离“兄弟伙”和无休无止的打架后，开奖直播已娶妻生子，跟着爸爸一起做小生意。

　　一次开奖直播在街上偶遇当初的“兄弟伙”，却发现一个同伴不见踪影。开奖直播随口一问，有人回开奖直播，“开奖直播死了，前段时间被人杀了。”

　　没有葬礼，没有讣告，那个“兄弟伙”走了。那一刻，开奖直播只感觉“庆幸”。

　　这也曾是龙龙的妈妈第一次来到洪合最大的感受。她和老公在广东和江西都打过工，孩子就扔在云南老家让爷爷奶奶带。那时候，工厂管得严，还要住集体宿舍，孩子根本不可能带着。

　　正因如此，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给羊毛衫套口，边干活儿边看孩子的机会，她几乎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女儿女婿早几年就跟着老乡来了洪合，一年能挣好几万元，还能在家陪孩子的故事总算得到了亲人的证实，更何况，“还是乡干部带着大家一起来的”，她和丈夫辞掉江西工厂的活儿，带着孩子来浙江。

　　当时，龙龙的奶奶去世了，爷爷老得腿也迈不动了，孩子压根儿没人管。来洪合打工的机会，几乎是这家人最后的救命稻草。

　　这几乎是每个拖家带口来到洪合的家庭，都有的故事。小毛的爸爸6年前就来了，当时，为了不让孩子当“留守儿童”，开奖直播把3个孩子都带到了洪合。只是，这个一门心思挣钱养家的父亲压根儿没有想到，孩子在身边待了6年，却和自己越走越远，甚至远到开奖直播“完全不知道儿子在想什么”。

　　也曾经有人想过回乡。

　　一个贵州女人曾因为孩子学坏，举家搬回老家，可没过多久，她又回来了。“这边行情好时一年一个人挣五六万，差点儿时也有两三万，老家种地能挣多少？能养得起孩子吗？不饿死就谢天谢地了。”

　　“来洪合是唯一的选择。”刚刚失去龙龙的母亲何丽云说，如果一切可以重来，自己还是会带着龙龙来到嘉兴，因为，“真的没有第二条路了。”

　　（实习生徐芃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