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与其把攻壳关于Ghost的设定看成是世界本质,倒不如说更像是阿西莫夫的机器人三定律一样的东西。设立三定律并不是因为它真的是什么至关重要的物理定律不能打破,事实上几乎每一篇阿西莫夫的机器人小说都是在打破或者绕过三定律。恰是以一组必将被打破的定律为背景,才提供了剧情冲突和展开方式,才揭示了阿西莫夫本人对于机器人和对于人类的观点。 攻壳的幽灵,也是如此。 甚至连所谓的幽灵复制不可实现的原则,似乎都不是一条根本性的原则。虽然在攻壳2里,复制的结果似乎总是会导致原来的个体死亡、新的幽灵副本受损,然而在攻壳SAC第七话里马赛罗的量产替身又明明具有幽灵而且没有明显异常。也许攻壳世界也会证明,这一幽灵并无任何神秘之处,也并非什么本质划分,它没有以任何方式去限制和规定智慧生命要如何生存。也许最终决定一切的不是你是什么,而是你能做什么。 所有这些听起来都很好。但是那又如何呢?这种哲学和二十世纪的存在主义又有什么分别?我们创造出了新的生命形态,然后证明这些形态和我们其实没有本质差别,这是何苦呢?攻壳的世界虽有无数酷炫科技,但以社会角度而言和我们并没有很大区别,一样有毒品、枪击、黑帮、走私和贫民窟,一样有我们今天所知的所有日常。虽然现实中的超人类主义许诺将用科技的进步解决问题,但是承认吧,它在解决旧问题的同时必定也会带来新问题。并没有理由认为之前每一次技术革命都无法抵达的乌托邦,这一次突然就能实现了。 那么照此说来,超人类主义也仅仅是和马尔萨斯危机的永恒斗争中的又一小步了?是否我们终究只能像红皇后一样,为了停留在原地而永远奔跑?虽然经历了用火、农业、铁器、印刷、电力、航天、躯体改造和意识上传,是不是我们演出的戏码注定还是要和十万年前走出非洲的智人别无二致? 可能确实如此。但可能还有希望:与此前所有技术进步不同的是,超人类主义带来了崭新的多样性。 多种智慧生命共存的世界? 公安九课的所有作战成员里,陀古萨显然是战斗力最弱的一个。为什么少佐要特意调他来加入九课呢?在95剧场版里,少佐说了这样一段话: 因为你是这种人啊:没有非正规行动的经验又是一个有家室的警察,除了脑部因接入网络做了必需的改造,你的身体还是原来的肉身。作为战斗单位,无论我们这样的义体人能力有多强,如果同一系统中各部分反应都一样,那便是这个系统的致命缺陷。无论个体还是集体,过于单一化只会走向毁灭。
图片来源:攻壳95剧场版 对公安九课而言,肉身的陀古萨带来了新的多样性。但反过来在现实社会的立场上,义体人、塔奇克马或者傀儡师才是新多样性的来源。这些全新的智慧存在形态,会提出怎样的问题,带来怎样的视角,创造出怎样的科学和艺术呢?一定无法想象,一定激动人心。 也一定面临着巨大的困难。有一个著名的观点认为,一颗行星上不可能自发演化出两种智慧生命还长期共存——一方一定会把另一方斩草除根。迄今为止我们只有地球这一个数据点,但这数据点相当不乐观。演化史上其他人类物种已经悉数灭绝,其中颇有几种是我们有直接贡献的;所有的大猿物种也全部处于危机之中,我们在其中的作用更是纪录详实、无可抵赖。至于发生在不同族群间的侵略、奴役和种族灭绝,更是在历史上留下无数血泪。 但反过来,我们也确实从百人规模的部落变成了城邦、国家和跨国共同体,确实在学习接纳不同民族、国家、宗教和种族的他人,甚至还在学习如何与不同的物种共存。就算蒙昧时代的冲突是不可避免的,今天难道依然如此吗?对抗传统、残忍和野蛮的人文主义精神非但没有因为技术的进步而消失,还凭借技术手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传播和实现。哪怕超人类主义的宣扬者对技术本身过于乐观了,他们的理想很可能还是对的,我们还是可以合理使用技术而创造新的可能性和多样性,带来新的世界。
电影中的展现的城市。图片来源:TechnoBuffalo 一百五十八年前,达尔文在《物种起源》的结尾这样写道: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