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我回到办公室发现有些异样,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厂长办公室却仍然漆黑一片。推门进屋发现大家都还在,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谁也不说话,也不去开灯。进的屋来感觉气氛有些紧张,光线太差实在看不清每一位脸上的表情。我刚要开灯,老朱吼了一声:别开灯!听到老朱的咆哮,赵厂长从他的办公室赶了过来,刚进门便被老朱一把揪住了衣领:老赵,今儿个咱得把话讲清楚,今年咱厂的业绩,到底是小曲领着我们这些人干出来的?还是党委那帮人吹出来的?我不否认王老师个人,我也不认为靠吹牛能完成今年的任务。你老赵是大伙儿的带头人,你今天必须给个交代,否则谁都别回家。 我知道会招惹老朱不高兴,还是打开了电灯开关。只见方厂长、老高、鲁厂长每个人都脸色铁青,没人站起来制止老朱,赵厂长被老朱整的脸色发白。也真是怪了,平时见赵厂长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老朱,今天是哪儿来的这么大胆量?再看赵厂长,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大家僵持在那里。约莫三四分钟后,还是老大哥方厂长站起来制止了老朱,赵厂长平静的看了大家一眼,仍是一言不发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方厂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从办公桌的柜门里拿出了两瓶直沽高粱(60度白酒):怎么着哥几个,今儿咱们喝点? 我看着这架势,心想今天这酒可不能喝,一旦喝多了不知会出啥事。您想啊,厂领导班子一群人喝多了闹出事来,马上就是媒体的头条新闻,何况您这厂子刚刚被各大媒体宣传过。我赶紧拦住大家:诸位的心情我能理解,还是劝大家别喝了。俗话讲,酒入愁肠愁更愁,今儿这酒喝下去怕是要出事了。明天一早我还要出差,今儿要是喝了,明天一准儿会误事,拜托诸位大哥咱回家吧,哪天闲着了我请大家喝酒好吗? 我话还没说完,老朱高声大嗓的搭腔了:你小曲少他妈在这充好人,今儿这事儿还不都是为你?承包经营辛苦了一年,你看看那些狗屁文章,有一个字提到你吗?这事儿你要是能忍,我们还他妈闹什么? 话说到这里我也有些不高兴了:老朱,这话要是这么说,那我可要多说两句了。年初书记、厂长让我出面承包经营,主要是保护你和老高,怕你们年龄大了摔倒了爬不起来,我来应卯无非是年轻还有爬起来的机会。没想到今年歪打正着还算成了,我是真心感谢诸位。我小曲何德何能?让诸位大哥听我差遣?帮着把今年任务完成了,感谢大家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和大家唱对台戏,装没事人呢?大家也不想想现在是啥时候了,公司和厂子马上合并了,咱这自己乱了阵脚好吗? 还是鲁厂长、方厂长稳健老道,听懂了我的本意,招呼大家回家休息别再闹了。一场风波算是过去了,但多年积攒下来的和谐氛围也不再了。 到财务决算出炉后,我才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厂里实现的五百多万净利润,没几天就被公司和局里调走三百多万。问题是这两级机构,还在给赵厂长施加压力,要求继续上缴利润。赵厂长是个对当官没兴趣的人,您想,有着抗美援朝跨过江的资历,在哈军工教过的学生不少是厅局级了,他才是个正处级。局里的压力遭到赵厂长顽强的反抗,赵厂长明确表态:局里再打来电话我不接了,要钱没有,要位子拿去好了。 时局长也明白,计算机厂老赵的头不好剃,他倒是真能想办法,让我们老厂长,也就是前面提到的,教导赵厂长老鼠托木锨的老于局长出面,给厂里打电话。局里的电话赵厂长是不会接的,办公室延津主任只好请我去应付。老于局长说话比较和蔼但绵里藏针:小曲啊,我知道你们厂今年成绩不小,贡献也很大,可今年局里的整体情况非常不好。你们厂大报、小报的吹了个人尽皆知,不多做些贡献怎么能行?我和你说,这回时局是下了死命令的,你们必须再上缴五十万利润,否则你们老赵可要挪挪位置了。我这话不是危言耸听,局里正想找靶子立威呢,你们可别犯傻这个时候硬出头挡枪口! 撂下电话我浑身不自在,这阵仗可从未经历过。没办法只好背着赵厂长,和班子的一群人商量对策。最后大家达成共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权当拿五十万利润买平安吧。当然此事过后,还是被赵厂长臭骂了一顿,可在那个年代你又能怎样?厂里的利润被局里和公司搜刮得差不多了,赵厂长也按照领导的指令搬到绍兴道的公司上班去了。我和老朱、老高临时支撑着尚未被合并掉的计算机厂。这天我突然想起,按照和厂里的承包协议,还应支付我两万多元的承包奖金呢,心想这笔钱可别瞎了,搞不好随着合并被归到公司帐里,到那时麻烦就大了。我去找赵厂长询问,答复让我去问一下老朱。老朱的回答差点儿把我鼻子气歪了:你说的这事儿我知道,我也怕便宜了计算机公司,又看你忙不过来,就替你把钱领出来了。 我马上问:那钱在哪了? 老朱:钱啊,和其它奖金一起,给全厂职工发下去了。 曲:好你老朱,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能不和我说一声呢? 老朱:我说小曲,你不会真的想要这笔奖金吧?你想没想过,那么多钱你敢自己拿回家吗?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