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工人对他们的未来感到担心没有错。“自由主义的故事”和自由市场资本主义的逻辑鼓励人们对未来抱有宏大的期望。在20世纪后期,无论是在休斯顿、上海、伊斯坦布尔,还是在圣保罗,每一代人都获得了更好的教育、更优越的医疗服务,得到了比自己父母更多的实际收入。然而,在未来几十年里,由于生态灾难的影响再加上技术发展带来的颠覆性作用,年轻一代人能够保持之前的生活水平就已经很幸运了。随着人们不再相信这个制度实现其期望的能力,即便他们生活在前所未有的和平与繁荣之中,他们依然对未来感到幻灭。 第三种可能性是,相比较于停滞不前的物质条件,人们更担心的是自己的政治权力在逐渐萎缩。世界各地的普通公民都感觉到自己手上的权力转移到了其他地方。随着各国对国际间流动的资本、商品和信息越来越依赖,英国、希腊、巴西的政府,甚至连美国政府都会面临这样一种情况:它们将不再有之前那样大的可以塑造自己国家未来的力量。此外,对于21世纪的一些重要问题而言,其中大部分可能会是全球性的,我们所继承的民族国家政治体制无法有效地处理这些问题。 颠覆性技术会对各国政府和普通市民的权力形成特别严重的威胁。19和20世纪,工业革命所带来的生产上的进步也导致了许多可怕的事情发生:从狄更斯笔下的煤窑到刚果的橡胶种植园,再到中国发生的灾难性的大跃进。政治家和公民们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才将进步的列车推到更良性的轨道上。自从蒸汽时代以来,政治的节奏没有发生太大变化,可是技术已经迎来了自己的第四次革命。技术革命的速度如今已经大大超越了政治进程。 互联网可以告诉我们这是如何发生的。网络如今对我们的生活、经济和安全至关重要,但是,早期关于它的设计和基本特征所做出的关键选择并不是经由民主政治的进程来达成的——你是否曾经就网络空间应该是什么样的投票过?多年前网络设计者所做出的决定如今天的互联网成为了一个自由的、没有法律存在的地方,它侵蚀国家主权,无视国界的存在,彻底改变了就业市场,它破坏了人们的隐私,对全球安全构成了巨大风险。各国政府和民间组织就重新调整互联网结构的问题进行了激烈的争论,但政府的龟速赶不上技术的飞速发展。 在未来的几十年中,我们可能会看到更多类似于互联网这样的革命,技术会不动声色地对政治施加影响。人工智能和生物技术不仅仅可以革新各国的社会和经济,而且可以“革新”我们的身体和心灵。然而,这些主题在目前的总统竞选活动中很少被提及。(在希拉里和特朗普的第一次辩论中,atv,涉及到颠覆性技术这个话题的主要内容都是围绕着希拉里的“邮件门”丑闻在谈;尽管他们就失业问题谈了很多,两位候选人都没有就自动化的潜在影响发表意见。) 人工智能和生物技术不仅可以革新各国的社会和经济,还可以“革新”我们的身体和心灵。 普通选民可能不理解人工智能,但他们能感觉到民主机制已经不再能够赋予他们权力。事实上,关乎普通选民和他们的孩子未来的最重要选择可能不是由欧盟的某些官僚或者华盛顿的某些游说团体做出的,而是由工程师、企业家和科学家做出的,而这些工程师、企业家和科学家并不会意识到自己所做的决定会带来怎样的影响,他们自然也不代表任何人。选民们看不到他们,也无法对他们喊话,所以他们只能猛烈抨击他们所能抨击的。英国的选民们想象自己的权力可能转移到了欧盟手上,所以他们投票支持英国脱欧。美国的选民们想象“权势集团”垄断了所有权力,所以他们决心给这个系统予以狠狠一击,以此来证明他们仍然有发言权。特朗普因而成了他们眼中下一届美国总统的最佳人选。正是因为选特朗普做美国总统令主流精英感到匪夷所思,这件事情才能成为普通选民证明自己仍然保留了一些权力的理想方式。 “自由主义的故事”已经不是第一次面临信任危机了。自从这个故事于19世纪下半叶获得全球影响力以后,每过一段时期,它就会经历一次危机。第一次世界大战戕害了许多生命,全球化和自由化的第一个时代因之而终结,帝国的权力政治中断了全世界前进的脚步。这是“弗朗茨·费迪南大公时刻”。然而,自由主义从这场动乱中存活了下来,之后威尔逊提出了十四点和平原则,国际联盟成立,“喧腾的20年代”到来了,自由主义变得比以前更强大。 弗朗茨·费迪南大公时刻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