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种职务,周作人主要是挂名任职,并无多少实务。但对于日方来说,他们要的就是“周作人”这个挂名。而且,以督办的身份,周作人在各种场合发表训词,谈“亲仁善邻”,甚至大谈“治安强化运动”。这固然是身在其位的“应酬文章”,但“既非胁迫”,他当然也要自己承担责任。 晚年周作人回顾这一事件,表示“关于督办事,既非胁迫,亦非自动,当然是由日方发动,经过考虑就答应了”。在1946年的审判庭上,周作人答辩称自己是为“照料北大”,“头二等的教育家都走了,像我这样三四等的人,不出来勉为其难,不致让五六等的坏人,愈弄愈糟”。但当被问及担任教育总署督办、东亚文化协议会会长、伪新民会委员等职务时,他便“期期艾艾,对答之间颇感尴尬,但仍东拉西扯”。——论保护校产,周作人确有贡献。但这些令他“期期艾艾”之处,恐怕是他自己也不觉得可以辨明的。 《知堂回想录》是周作人生前最后的作品,为个人回忆录,曾于1964年在香港《新晚报》上刊登了一小部分,后来首先在香港出版。 即便不完全以民族主义的态度视之,一位宣扬人道主义、个性解放的新文化者,竟然成为日伪政权中的一个傀儡官僚、一个被利用的文人,这大概才是让人最感悲哀的事。“过于退后”的历史悲剧 为了理清关键的来龙去脉,用了太多篇幅来讲述附逆这一事件。但周作人之为周作人,毕竟有另外一些一以贯之的东西。 在新文化运动初期,周作人翻译《贞操论》、介绍蔼斯理,是人道主义、妇女解放思潮的有力推动者,他还曾一度醉心于新村实验,也曾有过乌托邦式的理想。但并未持续太久,周作人就发生了向内的转向,他反思“对于文艺与人生抱着一种什么主义”的自己,“现在所爱的乃是在那艺术与生活自身”。提出了“自己的园地”的他,成为一个相当彻底的个性主义者,他选择卸下所有的理想与主张,而回归生活本身,寻找“生活之艺术”。他并不是完全不关心现实,但在失望之中,宁愿“闭门读书”,培养达观与闲适的态度。即便卷入了历史运动的大潮,他也始终努力保持自己的个人独立性。 而作为一个具体的人的周作人,给人留下的印象是永远的温和客气,以及嗜书成瘾。他对读书和写作的兴趣已经是一种根深蒂固的瘾,是他生存的方式。张中行将其概括为“学而思,思而学,有所思就写”,“读书成瘾,不读受不了,瘾是勤的更上一层楼”。许广平还谈及鲁迅曾说过,“像周作人时常在孩子大哭于旁而能无动于衷依然看书的本领,我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周作人好像就有这种以读书来疏离一切,也抵抗一切的能力。无论何时,只要他的手中有书,再有一支笔,他仿佛就能自得其乐,不在乎其他。 ——于是我们才能看到,无论是附逆期间,还是身陷囹圄,或是此后失去政治权利的晚年,他都不曾停止研读与写作。他在学问与文化上的造诣来自于此,但这又好像是一种遁世与避世的能力,让他无论面临何种艰难或尴尬的情况,只要还能闭门读书,就可以退后一步,平静淡然地应对一切。 寻找鲁迅:八十年无梦之梦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