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房租经济给东莞本地市民带来了巨大的利益,同时也造成严重的路径依赖。从2008年开始,东莞集体收益分配总额就超过了集体经营收入总额,而且两者之间的差距逐年拉大。2011年,东莞收不抵支的村(社区)增加到329个,收不抵支的村占全市村总数的比例逼近六成。而已经成片建房的土地既不可能复垦为耕地,也不可能分成小块再划到每个农户名下。可以想象,台商要搬走,只会给浮岗村带来更大损失。 最终台湾老板准备秘密搬迁,而村委会将这一消息透露给了厂里的工人,结果工人以跳楼相胁。“就在那栋楼的顶上,”王见智指着面对厂区大门的五层楼说,“后来派出所,武警都来了。” 搬迁的事不了了之,而更离谱的事随之而来。这家厂子的供应商听说此事,担心债务偿还能力,前来逼债,要提前结算。工人也纷纷辞职,要赔付补偿金,最后需要一次性拿出现金700万。这家台资厂子最终不得不宣布破产。 “本来厂子一直有盈利的,运行良好,结果就为了节省租金成本,导致破产”,王见智对此唏嘘不已。他本人是搬厂事件的参与者,帮助该厂租用了搬家用的大货车,而且是垫付,厂子破产后,他垫付的二十万也随之东流。 “(市场里)一定是有生有死的,”《东莞经济》主编李智勇对本刊分析道,“难道最初那些做帽子的,他永远在东莞都能活得很好? 那种传统的、靠低廉劳动力生存和发展的企业它必然要死,因为没有人口红利了。” 在李智勇看来,这并非是东莞最大的问题。东莞旧的产业被淘汰了,新的产业同时也在进来。华为进来了,大疆无人机把生产基地也设在了东莞,“现在很多深圳上市公司的生产基地,是在东莞,它是变相的‘前店后厂’,”李智勇举了一个例子,“原来一个集装箱的衣服可能只够今天100台手机的价值。”看起来东莞的工厂在倒闭,酒店业不行了,但东莞的经济成绩单还不错。 “东莞最大的烦恼是本地人心态、观念的转变”,李智勇说,当地人只做配套,工厂过来了,他们提供土地建厂房,解决工人的食宿问题,“现在制造业这么难做,就出现问题了,投入到科技创新上你又不干。你到农村去问一下出租屋房东、业主,他们想着什么。 现在他们的想法跟十年前是一样的,可能跟二十年前也一样”,东莞过去太成功了,使得它的路径依赖非常严重,“它的动能丧失掉了”。 还是有一部分人在尝试求变。“我们这里的转型很艰辛,”王见智站在破败的厂房里,向本刊记者回忆改造这些厂房、酒店过程中的不易,“你的楼层、功能改变了,那你很多消防的、卫生的、环保的证件,都要重新去办,这个过程中,需要有些部门更多的支持。” 王见智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块掉了色的横幅:“XX电脑员工生日晚会”,直播,旁边供孩子们玩耍的秋千,现在已经看不到本来的颜色。这家厂房,如同王见智改造的酒店,代表着东莞一个旧时代的没落。这座城市曾靠着低含金量的传统制造业、混乱无序的酒店业持续了数十年造富神话,现在,确实到了需要做出变化的时候。如东莞市委书记说,要用新动能的增长弥补旧动能的萎缩。在东莞,有不少人做着像王见智这样的事情,把那些衰落的厂房、酒店,重新发动起来。(应受访者要求,王见智、宋长发为化名)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