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以本地人为主的村子。白崇民一家刚搬来的时候,满眼的玉米地,还有结队的羊群,“像米勒的画一样”。晚上开车回家,摇下车窗,空气里都是泥土和青草味儿。 那时,村子相对封闭,有些村民二十几年没有进过五环里,他们管进城叫“去北京”。直到现在,村里仍然依靠大喇叭传递信息:给妇女检查身体、给孩子打疫苗、村里分钱、谁家来了信件,都靠广播。 “这里有两三百户,典型的小村寡民。”一切的变化都是从村外的那条马路拓宽开始。路修好后,这里距离首都机场T3航站楼只有7公里。 几年前,一街之隔的房地产项目格拉斯小镇开始筹建,这座以法国东南部小城命名的高端别墅区,试图将一种休闲雅致的氛围复制到东北五环外这片农村土地上。 “房地产开发把周边的土地稀释了,土地被征走后,农民的心态起了变化。”白崇民说。年轻的劳动力走出村子,剩下的人依附于周边的房地产项目,从事物业、绿化、保洁类的工作。 沿着京密路走在五六环之间,除了村庄,还能看见高端定制的服装店、卖壁炉的、哈雷俱乐部、赛马场、高尔夫球场和国际学校。这里生活着北京最有钱的人,也生存着北京最困苦的人。 “六环比五环多一环”展览现场“贫富之间和城乡之间的落差造成社会和人的心理的变动,就像横断山脉的断层一样,人们是漂浮的状态,没有安全感。”他说。 白崇民晚上拿起摄像机,沿着村里的两条主街行走,一边走一边诉说他在这村子里16年的见闻。乡村的夜晚异常安静,路口的路灯发出氤氲的光,偶然响起的犬吠让人置身于真实的夏夜现场。 做行为艺术的白崇民将自己的身体介入作品里,他说,那些话只在彼时彼地脱口而出,现在再让他说,已经说不出来了。他推崇古人的《聊斋志异》和《山海经》,试图用类似的方式介入现实。他觉得自己像卢梭说的“一个孤独的漫步者的遐想”一样,完成了口述历史般的作品。 当唱到“有梦想就会了不起”时,终于有人笑得蹲在了地上 如果将镜头在这些或是短暂容纳异乡人,或是容纳着原住民的村子里放大,屏幕上展现的是一个个忙于生计的真实个体。 建筑师李墨和小孔把眼光放在了打工者赖以谋生的摊位上。丰台区长辛店村自古是西南进出京城的商贾御路,二七厂红色革命发生地,文革时期8341部队进驻的示范重镇。如今在此地生活的人,有祖产在此的居民、本地农民、二七厂的职工、在市里买不起房而被“挤”出城的北京人、认为在城里生活更困难的“缺乏竞争力”的外来人口。 2013年12月,丰台区人民政府启动长辛店棚户区改造项目,大街将改造成明清仿古步行街,居民将搬迁到附近的安置房中,二七厂亦面临搬迁和转轨。 过去,人们坐着轿子出京,晚上必须要在这里留宿。随着都市化的进程、火车的提速,没有人需要再在这里停留了。 李墨的外婆曾住在这个镇上。每天,火车站每小时的敲钟声和二七厂上下班的铃声回荡在镇子上空,“用现代的时间概念切割了生活空间”。 主街是一条五里长的鱼骨状街道,人们沿着鱼刺的位置择地而居。过去,这条街上有卖鞋的、拉大车的、卖棺材的、卖粮食的,还有牙医;现在,被温州发廊、童装百货和两元店代替。 李墨平时的工作是为都市的高楼大厦提供炫丽的图纸。在选择以何种方式参与这次艺术调查时,她决定为这些街上的摊位画一些图。 在最后呈现的作品里,这些即将消失的摊位以蓝图的形式展现,工工整整地标注着尺寸。最大的是一个小卖店,最小的只是卖鸭蛋的两个箩筐。李墨在现场拍照,用专业的仪器测量出尺寸,回去在电脑上复原。 “用蓝图的形式批判性更强,因为蓝图是指向未来的。”“蓝图”本是用来建设,给人希望和未来的词,当用在这些即将消失的并不引人注意的摊位上时,建筑师本人的态度得以表达。 在寻找目标的过程中,李墨印象最深的是一个来自保定的做面条的小伙子。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