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过很多说自己要出国的邮件,却只有一个家庭贫困的学生找我,并不是要高分,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分数。他想要奖学金,其他成绩都很好,如果这一门也考得好,就能安心地回家过年了。” 房子外的精神空间 本科的时候,“未来”对陈盈来说还是个充满诱惑力的字眼,她幻想着自己以后将在外企上班,住在离工作地点很近的公寓,节奏快,压力大,报酬高,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啪嗒啪嗒,雷厉风行。 现在,有时下课晚了,陈盈在7-11便利店买个便当,走在无人的小路上,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总要咬牙顶住呢?就像一个被拉得疲惫不堪的松紧带。从小地方到大学,需要绷,硕士时,继续绷,绷到博士毕业,进了高校,还要绷。 “我为房子魔怔,不是我很想在北京买房,而是我这根弦要断了,为什么不能让我有个歇脚的地方?”沮丧至极的时候,她也会想“我这样的家庭条件,是不是不该买房。” 她曾努力克服买房的焦虑,用前辈的故事激励自己。读本科时,学校有位敦煌学泰斗,没有宿舍,他就住在夫人的宿舍里。夫人是教音乐的老师,每天很多人来唱歌弹琴,他在旁边支个小桌子写字,钢笔的头裂了一个口,歪到一边去了,他用手拨回来,接着写。 “我有时觉得,中学时候老师、家长灌输给我们的三观有问题,把人的成功具体化成很多标准,比如在哪里工作,收入多少,有房有车,但其实成功应该有很多不一样的定义吧?” 陈盈的导师说,虽然现在买不起大房子,但做学术的好处是“心中自有欢喜事。” “在专业上,提出独到的有价值的看法,推陈出新,即便大冬天窝在被子里读书也开心。”这是属于陈盈的快乐。她在书里看到更宽广的世界,远比繁华的北京大得多。 “一百年前的女性还在裹着小脚,而我已经能够在大学课堂上讲课了。”陈盈说,有的同学喜欢天文学,把得失放到浩渺的宇宙,放在永恒的时间和空间里,渺小得不值一提。 她身边,身居陋室,但“心中自有欢喜事”的例子不少。陈盈的闺蜜两口子,住在一个大开间,局促狭窄,每天晚上老婆开灯加班都让老公睡不好觉。有一年冬天,老公看到窗外的落叶很美,就收集了一把放在家里,老婆开玩笑说,“我们家又少了一平方米。” 他们喜欢在晚上绕着故宫骑自行车,说角楼很美,地下通道的坡度刚刚好的舒适。后来他们又买了电动车,为了在秋天阳光好的时候,带着篮子去野餐。他们很早之前就摇到了号买了车,却因为堵车很少开出去。 父母想让他们攒钱换更大的房子,他们却更愿意花钱买老式的手摇放映机看电影。陈盈说,现在有很多人喜欢到热门的“文艺圣地”拍照,营造一种自己是文艺青年的错觉。闺蜜两口子衣着普通,老公是典型的理工男打扮,他们不会把放映机和野餐发到朋友圈来让大家点赞,只有三五个密友知道他们的兴趣爱好。“是骨子里的文艺。” 只是这样的故事越来越少了,陈盈看到她出身优渥的学生,喜欢摄影,喜欢骑行,却很少有人写诗了。“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写诗这种最廉价的疏解方式不再像80年代一样,流行于校园。如今倒是打工诗人层出不穷。“到了物质生活这么丰富的今天,精神生活反倒成了奢侈品。” 她看话剧时发现一个现象,通常晚上九点半话剧还没结束时,有一半人就离开了,一路小跑赶去地铁,“你能想象他们坐在那里的时候都是坐立不安的。”去年,北京统计局首次发布北京环路的人口数据,有超过一半的常住人口,住在北京五环外。 陈盈决定,把新家采光最好的房间当作书房,9平方米,理应是个主卧。关于这间书房,她曾有过很多设想:客厅可以是美式乡村风,有蜂蜜色的实木家具和仿古砖;但书房一定要简约日式或者北欧风,木头保持原来的颜色,微风把窗帘一吹,看着心静。 (作者:杨杰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陈盈为化名)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