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火如荼的开采遮不住戈壁滩最初的荒凉。燕离小时候去同学家听故事,人家的奶奶来自北京,说当年到了兰州,再往白银走,越走越荒凉,心也越来越凉,到了某一个点,终于彻底崩溃,嚎啕大哭。 那时候,不管什么人来到白银,首先发放的劳保用具就是口罩。郝家川总共十几棵树,目力所及之处,都是灰色的石头山。气候干燥,常刮风沙,风卷着地上的石子,打在脸上生疼。喝水也困难,要用汽车去黄河里拉水。 包括白银公司总经理在内的所有人,都住在窑洞样式的平房里。每天早上起来,床上、被上都是一层灰。稀有的下雨天,“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唯一的小楼房是白银市第一招待所,给前来援建的苏联专家住。建厂房的工人们用砖砌两个柱子,中间用土坯码起来,就是一座小平房。 苦中作乐,沙窝里搭个大席棚,放电影,是工人们难得的娱乐。白银饭店自建成日起便跳舞成风,周六周日,工人干部,苏联专家,晚饭后一起忘情舞蹈,直至子夜。 工作服除了黑色就是蓝色,人手一套,加上口罩,分辨男女只能看头发长短。重工业企业男性比例远大于女性,人们为白银发明了一句顺口溜:“风吹石头跑,荒山不长草,男的多女的少,对象不好找。” 为平衡男女比例,轻工业逐步入驻。1965年,上海远东钢丝针布厂、青岛纺织机械厂、郑州纺织机械厂内迁部分设备和职工,建立了白银纺织机械针布厂。 张家奶奶时年32岁,在上海远东钢丝针布厂当女工。单位打出了“支援三线建设”的大旗,可工人们知道西北苦,都不愿意去。领导劝张家奶奶:“战士最听党的话。”又许诺她,内迁后子女就不用去插队。最终,张家奶奶卖了位于上海市杨浦区的二层小木楼,和丈夫一起携带5个子女,举家内迁。 小女儿不懂苦,对迁来后的日子留存着愉快的记忆:跟在收麦子的车后面捡麦穗,回家爆“爆米花”,或是捡煤核、从旁边的木器厂偷偷扒树皮回来烧。回忆起当年的母亲,她却红了眼眶:“太苦了,工作服一年只发一套,全是补丁。”每个月定量供给的粮食大多是麦子,南方人吃不惯面食,家里偷偷拿出一部分换些大米,一个月吃一顿。 1966年3月,邓小平来白银视察时说:“你们这里是艰苦奋斗,艰苦奋斗就成为了一种白银精神。” 艰苦卓绝的日子却是露天矿的鼎盛期。白银被称为“铜城”。人们说,解放军每打3发子弹,就有一发是白银公司贡献的。当年的厂房。 移民 程建1975年从插队中被招工至白银公司三冶炼。当学徒工的三年里,每月只挣27元钱。撞上喜欢大搞生产运动的年代,他干劲倒是足。每年1月1号被称为“起步日”,他和同事们都要全体加班加点,炼出当年的第一批钢。 厂里单身的小年轻们结伴去针织厂、棉纺厂看姑娘。上海来的姑娘洋气又骄傲,穿着红裙子走在路上,让土生土长的小伙子们心都跟着裙摆跑。但也就是看看而已,要说娶媳妇,大多数白银公司的年轻人,还是中意本厂的姑娘。 那时候每个厂每个车间,都有一个传说中最漂亮的姑娘。程建看上的就是同车间的“花儿”。他们有时候在一起干活,说说话,以工作之名互相帮助。帮着帮着,就在一起了。婚后,公司分了套一室一厅的小平房。几年后,女儿程婷婷降生。 程婷婷的妈妈是标准的“厂矿二代”。她1958年出生于白银公司职工医院(现白银市第一人民医院),从记事起就住在永丰街。那一片连带附近的几条街都是白银公司的地盘, “8·05”系列强奸杀人残害女性案中的受害者“小白鞋”家也住这一带,“小白鞋”的哥哥就是三冶炼的员工。白银公司俱乐部售票处。八十年代,俱乐部是职工们看电影和举办演出、比赛的好地方。 程婷婷的姥爷是从抗美援朝战场来的第一批铜城开拓者,妈妈又是兄弟姐妹四人中的老大,因而妈妈下乡不到半年就被招工,又回了白银公司。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