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成钢:所谓的中等收入陷阱,只是人们观察到某些国家似乎有这样的现象。中等收入国家,本身意味着它和发达国家之间还有很大差距,应该都有潜力快速追赶,因此没有道理说中等收入国家的经济增速就会下降。所以,当中等收入国家经济增速下降的时候,重要的是要分析下降的原因是什么。所有中等收入国家增速下降,只要不是战争,百分之百都是因为制度问题。所以与其叫做中等收入陷阱,不如叫做"制度陷阱"更确切。任何中等收入国家,没有能力追赶发达国家,都是因为制度束缚了它的发展,而不是因为中等收入带来的陷阱。 中国的增长速度慢,首当其冲的原因,就是内需不足,而内需不足的原因是全体国民个人所得的可支配收入占GDP比例过低,这实际上是相关制度带来的,相关制度使得各级政府以各种方式收集的财政收入,其增长速度一直快于GDP的增长速度,导致了这个后果,这是近20年时间积累的结果。现在全体个人所得收入占GDP的比例只略高于1/3,世界罕见。相比之下,美国、日本、韩国、印度、巴西、俄国都是50%以上。 减税是解决内需不足的核心 经济观察报:现在中国经济和全球经济都很疲弱。对中国来说,你觉得增长动力应该从哪些方面切入? 许成钢:从基本面上看,决定中国经济增速下滑的决定性原因是内需不足,这个问题不解决,增速是没有可能恢复起来的。怎么解决?减税是核心。中国之所以个人总收入占GDP比例这么低,因为各种名目的税收太多。 经济观察报:如果让国家降低财政收入,个人收入占GDP的比例提高,现实中有什么措施能够实现呢? 许成钢:这直接关系到体制改革,体制改革的过程中会遇到很多困难,当面对大量困难的时候,把财政收入降下来,财政开支怎么办?如果突然间不能支持财政开支,会不会出问题? 发达国家是如何解决相关问题的?历史上开创产业革命的国家是英国。产业革命的条件之一就是保护产权、减税。但当时英国在与法国打仗,如何解决财政收入问题?他们是通过在市场上大规模发国债来解决的,包括内债和外债。发国债远远不是一个简单的技术手段问题。为什么法国不能通过发国债解决财政问题?关键在于一个国家有没有在对内、对外大规模举债方面的信用。我这里讲的发国债不是用银行的方式,而是用在市场上卖债券的方式,买的人都是自愿的,而不是被强迫的。当人们认为你的国债是我的投资手段的时候,人们愿意买。在这个条件下,可以用大规模发内债、外债的方式解决财政问题,同时把大量的税减下去。这本身是体制改革的一个大方向。 另一个体制改革问题,就是如何压缩行政机构,降低行政开支。这里包括国企和各级政府,作为改革的目标,必须有意识地压缩政府,让政府小,压缩的不仅仅是行政的部分,还包括国企。中国的债务问题很大一部分是地方政府债。所谓的地方政府债,实际上多数是以国企的名义,变相从银行里借出来的,这很危险。危险的原因在于它是以土地抵押从银行里借钱。例如,当三四线城市的土地市场出问题,地价下降意味着抵押资产价值的下降,这就意味着不仅仅这些地方政府的杠杆率增高,银行自己的杠杆率也在增高。如果地方政府债是以市场上发的长期债券为支撑,就不这么危险,但它是用抵押贷款的方式从银行借来的债,就很危险。 经济观察报:2016年民间投资下滑明显,为什么现在民间投资信心不足?有经济学家认为,现在中国处于经济周期的底部,所以民间不敢投资,怎么扭转这种趋势? 许成钢:实际上市场面对的困难,最基本原因就是内需不足。面对硬预算约束,如果滥投资将造成资不抵债,是要破产的。所谓的硬预算约束说的就是破产,软预算约束说的就是不破产,所以,当整个市场内需不足,面对硬预算约束的民企,就会很谨慎,不敢投资。 另一方面,当政府用刺激的方式来支持经济增长时,民企很难参与其中,结果就变成了国企更发展,而软预算约束的国企发展靠借债,而这个债往往要变成坏债,这就是很多年人们讲的"国进民退"的趋势。 单独征收房产税不是好事 经济观察报:对于发达国家而言,房地产税是地方税的主要来源,你怎么看中国最近的房产税问题?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