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刀鱼是个神奇动物。冬天在大海里吃胖长大,春天由东海入长江,逆流而上,最远到安徽、湖北等地的滩涂湖泊产卵,小刀鱼稍长大,便又顺流而下出海,周而复始。 奇货可居,刀鱼水深。 上游埋怨下游。南京、镇江渔民近期几乎捕不到刀鱼,便怪到无锡、泰州去;身在靖江的孙军,也忍不住抱怨下游崇明、南通和苏州渔民捕捞太多,说他们的渔网太密、渔船太多,只有少数漏网之鱼,才能游到江阴和靖江来。 记者带着疑问,找到崇明的王雷,他却大谈苦经,说浙江人把尚在海里的刀鱼捞来,送去了宁镇扬等地的水产市场上冒充长江刀鱼,坏了市场。 利益驱动下的一个怪圈里,刀鱼也被坏了名声。大量“海刀”和“湖刀”混了进来,实际上,它们与每年洄游的长江刀鱼,外形和味道大不同——“江刀”厚实有肉,“海刀”头大体薄,“湖刀”眼大体短;“江刀”肉细嫩如豆腐,“湖刀”和“海刀”的肉硬,筷子一划,带出一块块肉瓣来。 当然,“江海湖”价格大不同。 近年来,以“湖刀”和“海刀”冒充长江刀鱼,已成了刀鱼行当里心知肚明的秘密。南通一位餐饮业内的知情人告诉记者,只要没有懂经的食客较真,能唬一个是一个;几位刀鱼经纪人拍了自家刀鱼的照片,几番请记者去靖江、江阴和常州等地水产市场比较看看,那些打着长江刀鱼招牌的档口,究竟是不是真货;一位经纪人说气话,对从浙江批发“海刀”的贩子羡慕嫉妒恨,说他们不必和渔船一起熬着等着,利润却也不少。 可也有经纪人淡定地认为,刀鱼市场并不乱——王雷打比方,买江刀就如挑玉,识货者得之,不识货者受骗。 刀鱼贵如玉。这背后当然有市场的因素,但最关键的,开奖,是公认的刀鱼产量下降。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淡水渔业研究中心曾有过研究:1973年长江沿线刀鱼产量为3750吨;到1983年,10年间,减至约370吨左右;到2002年,已不足百吨。这还没完,到了2013年,在崇明岛的团结沙,王雷初入行时,碰到一次大渔汛,家里20条船,一天便有600公斤刀鱼上岸;再看今年,前几天,靖江一艘大渔船在江上,两天两夜的所有渔获,是16条刀鱼,总重不到两公斤,这已算是很不错的了。 乡愁难平 刀鱼少了,老话竟然也不准了。那可都是长江渔民祖传的捕鱼经验,比如说“大年”和“小年”,以往是隔年便有刀鱼大丰收,可今年按理说是“大年”,至今为止,产量却与去年相当;还比如说“东风催渔汛”,可前几天的靖江渔港边,一夜东风后,却无刀鱼来;还有老话说“七九见河豚,八九见刀鱼”,按时节是2月中下旬至3月初,可如今,河豚少之又少,刀鱼姗姗来迟。 老话不准了,刀鱼经纪人估摸不准行情,生意难做,这也罢了;更让他们难受的,由此引发的乡愁,难平——记忆中的长江,似乎不见了。 上世纪70年代,如今在江阴经营刀鱼饭店的郑金良还小。那时江边满是芦苇荡,落潮时江滩绵延数公里。滩涂有“江草”,孩子们摘回去捻成灯芯;滩涂上有小水塘,几下把水掏干,便能抓到小虾小蟹,小刀鱼也在其中。 郑金良带着记者,站在江阴江边看渔船。脚下的江堤,30年来几番向江中扩张,盖了工厂和码头,滩涂快没了,潮声成了拍堤声。 陈云给记者看近期船上渔网的照片,几乎每次收网,鱼没见几条,黑色烂泥和塑料袋却不少。他细细算过,为清理16张网的垃圾,5个人整整花了3个小时。他说十多年前江水还干净,渔网收上来,都是雪白的。 刀鱼和长江,都让人难堪。 郑金良说起1993年,自己最后一次看到长江野生鲥鱼的情景:朋友们口中盛传江阴城东的江面上,捕到一条不到1公斤的鲥鱼,十里八乡的人纷纷骑着摩托车赶去看;要知道,本地人已经四五年没见过长江鲥鱼了;喧嚣中传言,它被无锡人高价收去了…… 与长江鲥鱼类似,长江河豚在1999年左右突然涨价至每公斤4000元。从那之后,便日渐稀少。郑金良为了人工养殖做种,在2001年买下珍贵的两条长江野生河豚,对方开天价,4万5千元。那年之后,长江河豚也罕见了。 鲥鱼、河豚、刀鱼,并称“长江三鲜”,都有沿长江洄游的习性。在郑金良的记忆里,上世纪70年代,河豚最便宜,刀鱼稍贵,最贵的鲥鱼每公斤也就约1.8元。郑金良私下总结,刀鱼若涨过了每公斤2万元的天价,便可能步鲥鱼和河豚后尘。崇明奚家港,路边便有经营长江刀鱼的经纪人。 刀鱼不绝 长江刀鱼不会绝,王雷很有信心。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