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第一次与人讨论雾霾——那时候还没有雾霾的概念,称为空气污染——是在1999年的冬天。那个冬日的午后,我和时任一家英国水务公司中国公司总裁的Jon坐在银河王朝酒店的咖啡厅,望着窗外昏黄的天空,他感觉胸闷气紧,却安慰我说,伦敦曾经经历过空气污染,后来治理好了,花了十多年的时间,也许十年,最多十五年,成都的空气也会好起来的。 我心里升起一点希望,说“但愿如此”。 西方国家在工业化过程中经历过环境污染、空气污染,引发了健康问题与抗议、反思,后来他们通过加强环保措施,恢复了碧水蓝天。中国是工业化后发国家,可否吸取先行者的教训、一开始就采取他们已经行之有效的环保措施,不污染、少污染,或者边污染边治理呢? 这个冬天,距离与Jon的那次谈话,已经过去十五年。但感觉上,空气质量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差了。 进入新千年,我有机会接触到环境学者、环保NGO,还写过与环境污染有关的文字。对空气污染认识的深化,与2011年PM2.5监测值成为当时的热门新闻有关。之后不久,成都像全国很多城市一样,也开始公布PM2.5监测数据;对PM2.5健康危害的认识,我则得益于著名呼吸专家钟南山先生的呼吁。他说,广州人的肺都是黑的,我不免想成都人的肺能好多少,我自己的肺又怎么样。 如果说工业化是空气污染的导因,那么,作为在工业化过程中长大的人,也许我已经逐渐形成了对坏空气的“抗体”?近年,自己倒没觉得身体在雾霾天有多强烈的反应,倒是,我的美国先生对成都空气的敏感,让我认识到医学专家对空气污染危害的警醒。 冬天,我先生到成都不超过一个星期,铁定会发生呼吸道感染。2012年的冬天,他第一次在成都过冬,不几天就鼻塞、喉头痛、胸紧。我凭着个人经验,判断他感冒了,陪他看了专家,诊断也是感冒,可是,感冒药、抗生素并不凑效,十多天后,他回到美国,美国医生的诊断是“比感冒更厉害的”上呼吸道感染。服药三天,他就痊愈了。 次年夏天到成都,他带了几十个抗PM2.5口罩,除了自用,还赠送亲友。他一出门就戴上口罩。在他的监督下,我也戴上了口罩,可是真的很不方便,以致影响出门的意愿。亲友们也大多没有使用他送的口罩。路上,戴口罩的人很少。他不理解我们为什么不用口罩。我说:“不方便。”他睁大眼睛:“比生病、住医院还不方便吗?” 2013年,在他的主张下,我们家客厅、卧室都配备了空气净化器,他在家的时候,一天24小时开机。2015年的冬天,在经过夏天在成都的又一次上呼吸道感染以后,即便在家里,除非吃饭、有朋友到访,他都戴着口罩,就这样,j2直播,在成都呆了一周以后,他感觉到胸闷,眼看呼吸道感染又有发作的征兆,我们赶紧去了峨眉山。 成都有一条城市形象广告语:“成都,一个来了就不想走的地方”,由于雾霾,有成都人把这句话改为:“成都,一个来了就走不掉的地方”。 在雾霾问题上,成都不是中国的例外。对于外国人来说,来中国工作、旅游、学习,已成为一些人的畏途。当然,外国人担心,可以不来,或者申请离开,身为中国人怎么办? 随着对雾霾危害认识的深化、普及,人们根据各自的情况做出反应。有的人选择离开。近年,躲避空气污染已经成为迁徙的一大主因,一些年轻的父母带着孩子移居国内空气较好的城市;有钱有闲的人士,在雾霾严重的冬天住到三亚,必须工作的人们,在孩子的寒假、长假飞往三亚;有的朋友在城市附近的郊县、山区买房、租房,周末居住,再不啻,好多朋友也要在周末抽一天逃离城市,洗洗肺;留在城里的人们,这两年也大多配备了空气净化器,这个冬天,戴口罩的人,也比往年多了起来。 上周,在我家已有十几年的保姆小何同我谈了好久的雾霾话题。她从一个偏远的山村来到成都务工,现在,她已经患上了慢性咽炎。今年,空气污染也已经成为她和外来务工的亲戚朋友的共同话题。她说再挣几年钱,等孩子大学毕业,如果空气质量还是这么差,她和她先生准备回到家乡。 未来,成都是不是要成为居民想离开、外人不想来的地方呢 看着如同十五年前的昏黄天空,除非亲友聚会,我都呆在家里,白天也紧闭门窗,拉着窗帘、开着灯。 一年当中,成都空气质量不达标的日子几乎占到一半,为了健康,多少人一年可以选择离开半年?一年有半年需要生活在关闭门窗、开着空气净化器的屋子,一年戴半年的口罩?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