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吕进峰公司的协议里写着,如果产检发现胎儿小于正常范围,会扣除不菲 的佣金。“发现偏小以后,产检过程中多次(相隔一个月以上)发现胎儿偏小,每发现一次扣代孕佣金5000元。甲方保证其生养的婴儿不得轻于2700克(指怀孕单胞胎)。每少于50克,甲方的代孕佣金减少2000元”。 几次产检,陈芳都有些缺铁性贫血,医生给她开了补血药。世界卫生组织(WHO)资料表明,50%以上的孕妇会生理性贫血,其中最为常见的是缺铁性贫血。缺铁性贫血不仅危害到孕妇自身的健康,还可导致死胎、早产、分娩低体重儿、新生儿营养性贫血等。 事实上,生育本身就是一种充满风险的行为。医学研究表明,孕妇在孕期及生产时,可能会面临妊娠合并心脏病、羊水栓塞、子宫破裂、大出血、感染等数10种风险。除了以上风险,代孕母亲还要承受药物损害、卵巢过度刺激综合征等在内的更多风险和伤害。 在美国得克萨斯州,由于代孕母亲必须要承担代孕过程中的许多风险,该州法律要求医师在签约前,必须告知契约当事人(包括代孕母亲和委托人)人工生殖的成功率;植入胚胎与多胞胎怀孕的风险;相关程序的性质和费用;人工生殖中服用促排卵药物、取卵和植入精卵或者胚胎对于健康所产生的风险,以及代孕对心理可能造成的影响。这些都能够帮助当事人对于契约深思熟虑,假如一方反悔,法院要强制双方遵守契约。 在中国,代孕各方所有的保障都系于一纸合法性基础不足的协议上。当然,协议对某些可能产生的后果也进行了一些规定,例如:甲方在孕期3个月至5个月前发生意外流产或经大型三甲医院鉴定必须流产,如因需求方原因,甲方的身体伤害治疗费用由需求方承担,另外需要支付15%总代孕佣金+5000元赔偿金;如果甲方在协议期限内死亡,经公安部门鉴定为需求方责任,则需求方除应该承担的法律责任外,赔偿甲方家属10万元整。“需求方”是吕进峰的公司,甲方是代孕母亲。“有时候家属闹一闹,我们赔得就多一些,这也没有办法。”吕进峰说。 2007年之后国内私人代孕产业发展迅猛,这才引起政府部门的注意并开始严厉打击。吕进峰也没逃过去,“有三个代妈被拖走强制堕胎,两个双胞胎、一个单胎,赔了好几百万。” 2017年春节刚过,国内有关代孕合法化的讨论又成为热门话题。多年以来,每当有关于代孕法规制定的动态,吕进峰都格外关注。历次有关这一问题的公开讨论,甚至让他所处的整个代孕行业都很紧张。 2015年底,《人口与计划生育法》修订表决期间,吕进峰可谓坐立难安。当时草案打算将“代孕条款”写进《人口与计划生育法》,并在第35条规定:“禁止买卖精子、卵子、受精卵和胚胎,禁止以任何形式实施代孕”。国家卫计委希望通过此举将代孕这一事情上升到法律的层面。这被外界视为国家层面将对代孕实行全面管理的标志。“如果禁止代孕被写进《人口与计划生育法》,那就意味着,地下代孕将不再是灰色地带,而是违法行为,有法律依据了。”吕进峰密切地关注着。结果到了最后一天,表决稿删除了“禁止代孕”的条款。 在吕进峰看来,“从国内目前的情况(包括不孕不育现状)来说,国家肯定不会有太大的打击力度,现在(监管)就是真空期了,是默许。”说到这儿,他突然又有些惶恐,一旦代孕合法化,肯定会有大量的资本流入这个行业,医疗机构本身也会去开展业务,到时候竞争力可能就保不住了。 面对目前的局面,吕进峰迫切地需要巩固自己代孕王国的地位。几年前,他就有建设医疗基地的想法,但当时遭遇了骗子,赔了不少钱,这件事就被搁置下来。从2016年年初开始,他频繁地奔波于北京、上海等地之间,筹划并建设了新的基地。现在,每一位客户在签约前,都被邀请到基地来参观,吕进峰通过这种方式建立客户对他的信心。 “目前,我基本上可以无视其他对手。就像手机厂商有成千上万,但大头利润还不是被苹果拿去了?”吕进峰有自己的雄心,他想象着代孕合法化之后,“租一座大楼,就叫AA69大厦”。 “你看,我们的沙发都是私人定制的,我就喜欢高大上。”在他其中一家基地的办公室里,吕进峰整个人都陷在沙发里,他高高地架起二郎腿,双手肆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仿佛是这个地下王国的统治者。 (本刊记者陈俊丹、实习生马秀岚对本文亦有贡献)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