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佩先生
2017年1月12日凌晨,“冰点”接到消息说,李佩先生去世了,她生于1917年,马上就满100周岁。 一个巨大的巧合,一年前的1月12日,“冰点”正在对特稿《湍流卷不走的先生》做最后的修改,文中介绍的正是李佩(1月13日发表),“两弹一星”功勋郭永怀先生的夫人、中国科学院大学外语系教授。 很多人对这篇特稿印象深刻:“只有牙齿和胃,还顽强地工作着。她的胃曾装过胡适家的肉菜、林家翘家的饺子、钱学森家的西餐,那个时候,厨艺很差的周培源只有洗碗的份儿。” “这双被皱纹包裹的眼睛,见过清末民初的辫子、日本人的刀、美国的摩天大楼,以及中国百年的起起伏伏。如今,没什么能让这个百岁老人大喜大悲了。” 我们的一个采访对象说:“100年里,我们所见的书本上的大人物,李佩先生不但见过,而且一起生活过、共事过,她见过太多的是是非非、潮起潮落。钱、年龄对她而言,都只是一个数字。一个连孤独都不惧怕的人,还惧怕死亡吗?” 对这样的老人,我们经常是“抢救式采访”。您知道哪些这样的先生?欢迎给我们留言。 “一个连孤独都不惧怕的人,还惧怕死亡吗?”今天,重温这篇冰点特稿。李佩先生,再见! 湍流卷不走的先生 记者 从玉华 她是“两弹一星”元勋郭永怀的遗孀,被称作“中科院最美的玫瑰”、“中关村的明灯”、“年轻的老年人”。 她和李政道一起帮助中国第一批自费留学生走出国门。当时没有托福、GRE考试,她就自己出题,李政道在美国选录学生。 81岁那年,她创办中关村大讲坛,从1998年到2011年,总共办了600多场。她请的主讲人也都是各个领域的“名角儿”,黄祖洽、杨乐、资中筠、厉以宁、饶毅等名家,都登过这个大讲坛。 唯一的女儿郭芹病逝了。没人看到当时近八旬的她流过眼泪。几天后,她像平常一样,又拎着收录机给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的博士生上英语课去了。 进入人生的第99个年头,李佩大脑的“内存越来越小”,记忆力大不如以前了。她一个月给保姆发了3回工资;她说现在的电视节目太难看了,“民国的人去哪儿了?” 在她狭小的客厅里,那个腿都有些歪的灰色布沙发,60年间,承受过不同年代各色大人物各种体积的身体。钱学森、钱三强、周培源、白春礼、朱清时、饶毅、施一公……都曾是那个沙发的客人。 但是有时人来得多了,甭管多大的官儿,都得坐小马扎。 她曾跑遍了半个地球,如今,她的背驼得像把折尺,一天的大多数时光蜷缩在朝南书房的沙发里,困了就偎在电暖气上打盹,即使三伏天,她也觉得冷。前些年,眼看年轻人骑车撞了中关村的老科学家,她还特气愤,跟在后头追。如今,她连站到阳台上向朋友招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只有牙齿和胃,还顽强地工作着。她的胃曾装过胡适家的肉菜、林家翘家的饺子、钱学森家的西餐,那个时候,厨艺很差的周培源只有洗碗的份儿。如今,她还像年轻时在美国一样,爱吃蒜香面包,用自己的牙慢慢地磨。 她的眼眉越来越低垂,这双被皱纹包裹的眼睛,见过清末民初的辫子、日本人的刀、美国的摩天大楼,以及中国百年的起起伏伏。如今,没什么能让这个百岁老人大喜大悲了。 她一生都是时间的敌人。70多岁学电脑,近80岁还在给博士生上课。晚年的她用10多年,开设了600多场比央视“百家讲坛”还早、还高规格的“中关村大讲坛”。 没人数得清,中科院的老科学家,有多少是她的学生。甚至在学术圈里,从香港给她带东西,只用提“中关村的李佩先生”,她就能收到了。她的“邮差”之多,级别之高,令人惊叹。 在钱学森的追悼会上,有一条专门铺设的院士通道,裹着长长的白围巾的李佩被“理所当然”、“舍我其谁”地请在这条道上,有人评价这个只有几十斤重的瘦小老太太“比院士还院士”。 她被称作“中科院最美的玫瑰”、“中关村的明灯”、“年轻的老年人”。 “生活就是一种永恒的沉重的努力” 这位百岁老人的住所,就像她本人一样,颇有些年岁和绵长的掌故。 中关村科源社区的13、14、15号楼被称为“特楼”,那里集中居住了一批新中国现代科学事业奠基者:包括1948年中央研究院的9名院士、第一批254位学部委员中的32位、23位“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中的8位。钱学森、钱三强、何泽慧、郭永怀、赵九章、顾准、王淦昌、杨嘉墀、贝时璋等人都曾在这里居住。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