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她仍会被拉入某个旧群,尽管理解朋友的好意,“但是我现在的情况已经不适宜这群人,群里讨论‘今天我儿子结婚了’、‘明天我儿子要找对象了’、‘我孩子要生孩子了’,你说我在里面干嘛?是点赞?是恭喜?这不现实,现在我保护我自己,不受到伤害,不是别人要故意伤害我,我现在的境况就是处处受伤害。” “跟他们聊的话题聊不来了,往往他们聊的话题是最刺痛我们的,”接受京华时报前街一号记者采访时,失独母亲李碧玉叹了口气,“我现在的朋友圈,把以前的同学、同事,几乎都屏蔽了,我不愿意让他们看到我现在的状态。”2011年,李碧玉的儿子车祸离世,随着儿子的离开,丈夫也与自己离婚,她一个人从内蒙古呼伦贝尔来到北京打工,“想换一个陌生的地方,在家里,每走到一个地方,每遇到一件事情,都会勾起你以往的回忆,特别伤心。像我们这种情况发生后,跟周边的人都不讲,就默默地搬出去,走了,就慢慢把自己隐蔽起来了。” 有媒体曾报道,失独家庭的离婚率占一半以上。由于孩子是一个家庭的纽带,当孩子离开后,原本稳固的家庭三角结构就失去平衡,巨大伤痛之下,双方也容易成为刺激彼此的伤痛记忆,同时,夫妻双方若一方尚有生育能力而另一方已无法生育,夫妻关系也很可能因此解除。 “女性绝育年龄比较早,有的人愿意放下对方,让丈夫出去再找一个人、要一个孩子,包括女方也有这种权利。但是在这种群体里,好像有这个行为或有这个想法就是一种罪恶,整个群体就会看不起这个人、排挤这个人,认为TA薄情寡义。实际上,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让对方走出去,是一种大度,没什么不好,只是站的角度不同、立场不同、说的话不同。”王卫国感叹,“有时候各奔东西了,也是好事,但是分开以后也不见得活得那么好,毕竟和原配生活了那么长时间,还是有情分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活法,现在到这地步了,索性顺其自然、没必要强求了。” 除了离开伴侣会遭受的道德谴责,离开孩子就不应该快乐的思维定势成为失独者的精神桎梏。 平日里,毛爱珍总会劝慰身边的失独群体:“我们已经这么苦了,就没必要再给自己添苦恼了,一定要高高兴兴的,心结打开,行走于天地之间、体味各色人生,也是一种精神寄托。”尽管坚强背后仍是苍凉与无奈,但唯有如此,才是对逝去孩子最好的缅怀。2015年冬天,毛爱珍在南极度过了她的圣诞节,站在冰天雪地上的她举起一面写着“关爱失独·暖心行动”的白色旗帜,在天地间留下自己奋力一舞的潇洒身影。 不过就算逃离了故土,逃离了处处都会触景生情的熟悉过往,却逃不过陌生城市里猝不及防撞入眼帘的相似身影。当李碧玉走在街上无意间看到与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男孩时,最初几乎一眼都不敢看,“心痛,现在好些了,有时看到像自己的,很想去抱一抱,心里很难受,但是老看怕人家孩子误解,真想过去,牵牵他的手。” 救赎:孤岛与孤岛之间建立了链接 一位失独母亲带领同命人一起跳自学的舞蹈。 初来到北京时,李碧玉很孤单,希望在周末为自己找点事做,便在网上搜旅游、户外、跳舞等各类qq群,偶然在自动弹出的群推荐里发现了一个失独群,这是她第一次接触了“失独”两个字,从前她并没听说过“失独”的概念,也不知道在自己之外还有这样的一个庞大群体。 “加了进去,特别激动,一开始憋了满腹的话想说。我上班的时候肯定不能给领导看见,就偷着聊,偷着流眼泪。”李碧玉回忆,“加了群以后,群里发通知,希望组织大家一块过年、吃暖心年夜饭。”作为外地人,李碧玉担心自己不能参加,但最后还是报上了。 孩子离开后,李碧玉已不再看春晚,春晚里反复出现的“阖家团圆”都是刺激她伤心之处的敏感词汇,“不愿意看到那种太欢乐的场合。” 而同命人的聚会如星火燎原,孤岛与孤岛之间建立了连接。同命人是失独者之间的叫法,陌生的同命人往往初逢便相互抱头痛哭,彼此以家人、兄弟姐妹、后天亲人相称。李碧玉记得,自己哭得最百感交集、最狠的一次,是在内蒙古参与“大地妈妈”易解放组织的公益植树活动,“见到了易妈妈、毛姐姐,感觉找到了归宿。”在身边榜样的大爱感召和浩瀚沙土的大自然作用力下,李碧玉觉得自己正是在那一次走出来了。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