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竞争中的自我期待像催化剂,在受挫时会点燃原生家庭中的暴力传统。陈敏提到,传统文化中男性主宰的文化导致男性在社会地位、事业、金钱等方面有更高的追求,但如果男性达不到期待的成就,往往会造成一种内心深处的自卑。 贺伟说,他有一次打前妻,正赶上公司遭遇重大事故,虽然不是他的责任,但领导每天把他们几个小组长叫去开会,一开就是几个小时,不停地骂骂咧咧,还威胁要扣奖金。此时前妻在家里挑他的不是,j2直播,他“只想一个拳头让她闭嘴。” 顾媛回忆起,在她上高中时,父亲有很长一段时间闷闷不乐。当时父亲正在一个边缘科室担任副职,母亲告诉她,父亲很想再进一步,但苦于没有门路。也就是那段时间,“父亲像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爆。” 等到父亲过了提拔的年龄,性情反而变得温和起来,“可能彻底断了念想了吧”,顾媛说。 改变 接受了多次咨询后,贺伟认识到自己不是天生的变态或者狂躁,而是后天习得的施暴者,“是可以改变的。” 有一次,白丝带热线的志愿者问他,“你爱人有没有说话的权利?” 他一下子语塞。 在那段四年的婚姻里,他潜意识里把妻子当作从属于自己的一件物品,“没有把她当成一个有自我意识的人。” 他不断地问自己,“我的爱人难道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吗?我可以去剥夺她说话的权利吗?当时为什么不让她说话呢?” 贺伟甚至主动参加了培训,申请成为白丝带志愿者。他希望能给其他的施暴者分享自己的经历。“能否改变,关键还在自己的决心有多大。”贺伟说。 当然,他也存着小小的私心。他想等儿子长大后告诉他,你的父亲已经是白丝带的志愿者了,不再是那个打老婆的混蛋了。 现在,他很认真地对待儿子和他一起生活的半个月。这位曾经凶悍的父亲会精心置备亲子装,像所有的孩儿奴一样,举着手机忙不迭地记录儿子换的每一颗牙齿。 他感到,潘多拉的盒子慢慢关上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咨询都能拯救施暴者。白丝带咨询热线负责人张智慧说,根据美国和中国台湾的经验,对施暴者辅导的成功率,大约为百分之六七十。 张智慧记得,一年前,一对夫妻都拨打了白丝带热线。丈夫以前发生过婚外情,妻子虽然表面上原谅了他,但心里耿耿于怀,反对丈夫参与一切社交活动。 最终在一次争吵中动了手,妻子的腿受了伤,他们决定寻求帮助。 接受了数次咨询帮助后,丈夫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开始写日记,记录自己的种种错误认知和行为。 然而,关系只得到了短暂的改善。没多久,丈夫暴力行为重现,这次他把一盆洗脚水浇到了妻子身上。 65岁的陶勑恒是改革开放后最早从事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的专业人员之一。近年来,他也参加到对男性施暴者的心理帮扶中来。 十年前,他在北京、河南两地参与对家暴施暴者的心理咨询活动,人几乎都是居委会或村委会的工作人员强行带来的。一位施暴者来时穿着邋遢,而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件白衬衫,带着妻子拍了张照片,这是他们婚后的第一张合影。 还有一位施暴者40出头,身材魁梧。村委会的人说,此人平时是村中一霸,喜欢打人,第一任妻子就是被他打跑的。陶勑恒回忆起,这个人见到咨询师时眼睛瞪得大大的,“我们都有点害怕”。可没想到,咨询活动结束后,这个人在村里到处宣传,男人不能打老婆。 “只有改变了施暴者自身的认知,才有可能使暴力行为得到矫正。”陶勑恒说。 并不平坦的前路 11月,贺伟专程来北京,参加第四届白丝带志愿者年会。会上,他见到了博士方刚。方刚告诉他,白丝带计划在明年开展免费的施暴者团体辅导小组活动。 团体辅导是国际上公认的最成熟有效的帮助施暴者的方式。“将施暴者集中在一起,让他们充分地表达,更有利于他们学习社会性别的观念,而且会帮助他们学会一些良性沟通方式。”陶勑恒说。 陈敏在研究中发现,许多施暴人否认自己是施暴人,然而在团辅活动中,他们能从别人身上辨认出这种行为,“团体提供了一面镜子。”同时,当团体成员发现其他人在对待生活中的压力和两性关系中都遇到过类似的挫折时,他们就会知道,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他能在这样的团体中得到心理慰藉和支持。”陈敏说。 但针对施暴者一次完整的团辅需要至少20次,每周一次,这意味着贺伟要至少20次从老家往返北京,即使时间上能安排,路费也要超过一万元。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