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工宿舍地处偏远,厂里人上班都乘班车前往7、8公里外的厂区。每天上午9点后,钱仁风常常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宿舍区。她觉得周边太过安静,最吵闹时是台风天雨打芭蕉的声音。 她几乎很少去大岗镇上,一个人的时候就望着院子里的桉树、棕榈发呆。她撒了一把香菜籽的土地上开始长出了嫩芽,她就自己到院边找烧过的树叶做肥。 没见到母亲成了一生的痛 一个人的时候,钱仁风总是会想起牢狱生活。 自2003年1月17日收监入狱,钱仁风没有了最基本的安全感。在长达四年的时间里,她没有和狱中任何服刑人员或狱警讲过自己的事情,“我很迷茫,(刚进去)看到警察就很恐惧,也不敢相信任何人。”提及那段日子,钱仁风说,是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怎么办。 遇事,她谨防自己太过喜悦。哪怕是出狱当天,她都用“我好像能出去了”告知朋友。她怕乐极生悲,自己难以承受急坠直下的结果。“遇到事情,好的坏的都要想。还是不要高兴太早,万一有不好的消息呢?” 申诉的念头始终没断过,2007年钱仁风开始在狱中一遍遍写申诉状。她让信任的警官帮着检查语句是否通顺、有没有错别字,“有时候我写的是云南方言,都得让她们帮我指出来。” 2010年4月9日,这个日子被钱仁风清晰地记着,她在狱中见到了做法律援助的律师杨柱。“终于有人相信我愿意帮我了”,她第一次主动要求给家里打电话,让家人联系律师。父亲为了筹集相关费用,卖了家里养了多年的黑牛。 钱仁风说,在监狱,她记挂着父母,想着家人。 2002年离家出门打工时,母亲倚在门边目送她远去的眼神,成了钱仁风最后的记忆。 去年年初,母亲在电话里反复问钱仁风什么时候能回家,仍在申诉的钱仁风不知归期。“她说她怕自己等不到我了。”钱仁风不知道,此时74岁的母亲罹患胃癌,输液都找不到血管。去年4月,母亲离世,距离钱仁风无罪获释不到8个月。这成了钱仁风一生的痛。 2015年12月,钱仁风无罪获释。她换上了大红色的棉袄,坐了7个多小时的车回家。在鞭炮声中,她跟父亲一起到母亲坟前烧纸、磕头,对着冰冷的墓碑跟母亲道着平安。 提起男友羞涩地笑了 与社会脱节多年,钱仁风小心揣摩着人情世故。 刚进厂时,她停不下来,下班后还在做事,进厨房把不是自己的事情揽过来做。她急于找到自己的身份价值。 守纪律、太过于正直,有时不够通融。这是多位工友对钱仁风的评价。前去各个宿舍抄电表水表,钱仁风看到谁的寝室没收拾规整,就用手机拍了图,直接发到了公司微信大群。 10月19日中午,钱仁风照例在厨房帮忙。职工饭菜做好被送上开往工厂区的餐车后,厨房里只有钱仁风一个人在扫地、冲洗。半小时后,完成工作的她找不到自己提前盛好的饭菜。“可能有谁没吃饭拿走了。”钱仁风说,最后,她在蒸锅里找到5截2厘米长的玉米段,成了她当天的午餐。 也有人劝钱仁风回云南老家。 早在今年初去广州前,她的代理律师杨柱就帮她设计了人生道路:在昆明买套房子,以后开出租车。 对律师的建议,钱仁风很纠结,她并不想在昆明买房生活,“昆明是我的伤心之地,我就是讨厌那个地方,太多不公平。我想找个地方重新开始”。可随着75岁的父亲年事渐高,钱仁风想把十几年里相欠的父女情补回来。她进退难定,“只要不在云南,除了广州,其他近一些的地方也可以。” 10多年青春一晃而过,31岁的她自卑地在意自己的年龄。 两人一间的寝室,钱仁风打扫的整洁清爽。粉色枕头、紫色床单,还有只一米高的黄色毛绒熊。“这是我男朋友在网上买的”,提起男友,钱仁风羞涩地笑了,这是她鲜有显露笑容的时候。 和男朋友恋爱不到半年,两人一周甚至见不了一次面。云南的父亲想让她快点儿成家,在普遍25岁前就结婚生子的村镇上,钱仁风的年龄已经超出太多。“我现在好害怕一下子进入婚姻生活,可身边人都希望我赶快结婚。”钱仁风有时在想,如果自己没有入狱,她应该会谈场多年的恋爱。 国家赔偿 出狱后,各种采访接踵而来。她被问最多的问题是:以后有什么打算?起初,她回答要学电脑、学开车,可电脑究竟学什么她没有方向,自己又是个路痴。“我真的不知道了,先过一天是一天。”钱仁风说。 无罪释放后,钱仁风向云南省高院提出约955万元的国家赔偿申请。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