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袁世凯小站练兵,广罗人才,文有徐世昌,武有龙虎狗(王士珍、段祺瑞、冯国璋),但最得宠的是马弁式军人,如后来的直系领袖曹锟。 曹为人忠厚,在军中任人役使,从无怨言,曹三傻子之名深入人心,竟至传入袁世凯耳中,老袁以曹能忍人所不能忍,所以另眼相看,不断越级超擢。 这类人是任何组织凝聚力的主要来源,但从来都是珍惜动物。 英国二战电影《抗暴记》里,一位德军上校向意大利人吹嘘自己惟命是从的副官,“有一团这样的人我能征服世界”,意大利人反问,“那你有没有一团这样的人?” 第二类是乡愿(请自行百度之)。 就是那些领导自己叫了趟出租车,到食堂打了次饭,休假时爬了回雪山,就感动得要死要活,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人,自轻自贱到可悲可悯的程度。 这类人要么是脑残,要么是野心家。 但今天公司里更多的是第三种人:躁进之士。 所谓躁进就是为了成功,不择手段,不计后果,这个倾向自古有之。 南北朝时的王融,少有文才,年不满三十就奢望公卿之位,后来做到中书郎,某次早朝遇上交通拥堵,就大哭:大丈夫出门没有骑兵开道,还活什么劲儿? 我见过好几家上市的创业公司,最大的变化不在组织机构,而是发生在楼下的停车场里,期权兑现后,旬日之间,通用、大众就会被BBA全面洗牌,无一例外。 这一辈的中国人看多了赢在中国之类的创富故事,成功观和财富观都被严重扭曲,中国从不缺能人,但绝大多数都是才情有余,德不配位。 所以创业圈里、职场上才有那么多兄弟阋墙,反目成仇的悲喜剧,因为体系向来只重能力搭配,没有道德补丁,高速发展后,离心力过载,必然自爆。 晚清湘军,提供了另一种内聚力组合的方案。 湘军人才辈出,但曾国藩最为推崇的却是“坚持之力,调和之功,综核之才,进德之猛”都超过自己的另一位湘军大佬,胡林翼。 胡之为人,会做官也会做事,他的人生哲学就一条:不慕荣华,但求畅行其志。这种非典型人物的存在,说明了湘军的人力搭配有独特运思。 胡林翼的成功,始于他与老上级官文的默契。 胡任湖北巡抚时,满人官文为湖广总督,历来督抚同城,争权夺利者多,和衷共济者少,但胡的志向与众不同,他功成不居,凡事归美于官文,而官文也得到高人指点,胡既有命世之才,又无觊觎之意,何不坐享其成? 于是胡林翼的勇于任事与官文的因人成事就成了千古绝配,胡得以调动体系内的全部力量为战争服务,湘军屡败于石达开,能败而不隳者,全赖这位后方的萧何。 此外,湘军是书生典兵,价值观方面始终有高度共识,根据太平天国史专家罗尔纲对182名湘军将领的考证,有进士、举人和生员功名的达到104人,占比达到58%,高级将领更是高达70%以上。 所以整个团队始终节操在线。 相比之下,中国创业公司之所以内斗频仍,弄出那么多血泪史和控诉信,缘于三点: 首先是斗争哲学深入人心。 与天斗,与人斗,其乐无穷,是很多人信奉的人生哲学,只要原则问题不妥协,设定道德底线,内斗甚至被认为是必要的,良性的和有意义的。 有斗争自然有胜败,但多数根本分不出什么是非曲直,只是向世人展示了撕的过程而已,atv,正如某知乎答案里说的,把捍卫观点变成了捍卫尊严。 事后再看,他们又争了些什么? 其次是强人心态。 互联网时代信奉的是草根逆袭,每个人都有高估自己的倾向,都觉得自己是大牛,创业咖啡馆里聚集着无数自以为是乔布斯复生,马云再世的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手撕别人的能力,一旦对方拒绝匹配这种认知,就特别受刺激。 如柏杨所说,提刀就上的,是流氓,提笔就写的,是文痞。 而且所谓大牛,多数时候也只是显得很牛而已。 三国时,刘表就有一头千斤大牛,食量十倍于普通耕牛,但负重致远还不如最瘦弱的小牛,曹操夺取荆州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之飨士。 最后,成功被绝对化了。 互联网时代的成功被做了史上最狭义的界定,是成千上万种人生乐趣中最简单的那一种,但也最容易被量化,很多人情愿付出一切去享受人上人的感觉,这就导致每个团队里都壅塞着大量单向价值观的人,系统内耗严重而润滑不足。 这是管理者和企业文化必须要背的锅。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