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俩喜欢画画,阿泽想象着自己是“神笔马良”,要给妈妈画件新衣服。可他和依姐也会抱怨,乡上买来的彩色笔质量不好,“画了才三页,就没水了。” 回到了家乡,依姐的爸爸干起了粉刷匠的营生。附近乡镇谁家起了新房,他就拎着油刷去忙上几天。生意好时,每月能赚上3000块钱,他用从山东返乡那年的日历当起了账本。入冬了,工程不多,他就穿起在山东时别人赠送的那件风衣,背着最小的孩子在村里四处溜达。回乡后家里又降生下第六个孩子,作为村里的“后来者”,依姐爸爸总是希望能壮大整个家族的声势。 当初其他塑料加工厂的老板给依姐爸爸留了电话,让他有意时可以过去做工。他自己不想再回到每天打几次杀虫剂驱赶苍蝇的环境,“可时机合适了,还想再出去干干。” 王久良去过依姐家探望,依姐的爸爸很开心“北京的朋友”还挂念着自己。王久良也带去了很多玩具,孩子们对王叔叔生活的那个地方有了些想象,阿泽有时天蒙蒙亮时就爬起来,疑问着:“在北京的人们每天清早几点出门?” 关闭的工厂 王久良也回过一次院子,他终于可以问问陈峰,如何看待自己从事的行业。陈峰没有给出直接的答案,只说了句:“我真的不想干了。” 在2015年开始剪辑成片前,王久良曾公布过一个26分钟的“媒体版”,其中的内容更加直白、现实。成吨的“洋垃圾”自异乡运往中国,经过如陈峰和依姐父亲这样从业者的加工,又制成玩具等产品,再次销往海外。 其间,一些地区遭遇加工时废水的污染,人们只能从别处运送饮用水,而焚烧垃圾时的浓烟,则无节制地升腾上天空。 但这其中并没有太多陈峰的画面,王久良想尽可能地做些“保护”。这样的担心并不多余,媒体版公布不久,王久良就遭遇了来自塑料加工业的“口诛笔伐”,批评他夸大了这个行业的危害。一家受访的工厂,则在深夜被人砸碎了玻璃。 关于“砸人饭碗”的指责,王久良相信自己在做的事情,并可以默默承受。他不似以前那么有“野心”、一定要做出多大的改变,只是庆幸自己还在坚持做下去。 “我并不反对垃圾的回收再利用,只是不能接受废旧塑料加工业在国内的现状。”只有想起在院子时的日子,王久良对于那些人的认同才一度超越了对这个产业的态度。 他觉得陈峰是个善良的人,秉承“一滴汗摔成八瓣劳动”这种最朴素的价值观。他不希望自己摄录的影像给依姐和陈峰家带来任何不好的影响。 直到后来,陈峰打来电话,受制造业不景气的波及,开奖,当地塑料加工的日子越来越难,陈峰已经关闭了厂子、改行干起运输,他的妻子也又回到公司上班。听罢这些,王久良才安下心来。 依姐的后来 在《塑料王国》最后的成片里,没有出现“污染”两个字。王久良相信,当人们看到依姐捧起漂洗塑料的污水洗脸时,一切自会明了。 11月23日,该片获得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电影节新人单元评委会大奖。颁奖词说:“作品具有宏大又专注的献身精神,以贴近常人的故事揭示了一个事关全球的现象。我们在两个家庭谋生发展的故事中发现了自己的身影,并且可以清楚地看到我们对经济生活方式的选择在他们那令人心碎的境遇中留下的痕迹。” 字幕浮现,掌声好像不能止住,“怎么还不停下来”,王久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外国记者们围上来询问,究竟这些废旧塑料是怎么运往中国的,也总有人问起依姐后来的生活。 依姐和家人不知道大山之外、远隔重洋正在发生的事情,只是顾着眼前的生活。姐弟俩都很争气,分别担任着二年级和三年级的副班长。阿泽最喜欢数学课,依姐最喜欢的则是音乐课。 有大人问阿泽将来想做什么,他起初说想像爸爸那样“盖房子”,想想又说“每个男孩子都有自己的梦想”。阿泽还觉得,姐姐现在可能想当个明星。 依姐14岁了,爸爸有时喝酒,父女俩起争执,爸爸动了手,依姐会生气跑去姥姥家待上几天。家里一位叔辈亲戚因为贪杯,和子女关系疏离,儿子在外打工不接电话,女儿远嫁没有通知。依姐爸爸酒醒时也在懊悔,不想和子女变成这个样子。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