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孩子们互称为盟友。盟友中选出班委,负责管理盟友;每个孩子都有家长陪同,再从中选出一些家长作为家长委员会,监督家长和盟友。 举报他人在这里是被鼓励的。任何人都能向家委或班委会报告他人的违规行为,这些违规行为以画圈的方式被记录下来。盟友每满5个圈就需要被电击一次。 最开始的日子,江一帆重复着死板的生活:上午上点评课进行思想教育;下午军训;晚上写日记,记录一天感想。 他以为只要“少说”,就能安然度过这几个月的治疗,不过后来他发现这个想法太“幼稚”。 有一次,学习委员问江一帆,为什么日记里把自己写得那么“积极”,而点评课举手发言却不积极呢?江一帆说:“没有不积极,只是我偏内向。” 结果这件事情成为点评课上讨论的焦点,主题就是“做人不能口是心非,说一套做一套”。课后江一帆被送去了“13号室”,接受电击。 有时候意想不到就踩了“雷”:有位女盟友甚至只是因为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就被认定为有“出逃嫌疑”而遭受电击。 江一帆发现,这里的任何人都不能信任,“即使是亲生父母”。 在“四院”,吃完药后,江一帆起初只是觉得非常平静,后来察觉到自己反应迟缓,做事总比别人慢半拍。 他的“冷淡”引来了母亲的不满,认为他在对父母使用“冷暴力”。江一帆辩驳了几句之后,母亲举报了他。被认定为“过于情绪化”后,他又接受了电击治疗。 被电次数多了,江一帆甚至能总结出不同的电流穿过大脑时的感觉。 “当电流为10毫安的时候,看到的是电视雪花点,当电流是20毫安的时候,看见的是一条黑白线。当电流是30毫安的时候,是一条更粗的黑白线。” 他还总结出“自保”的三条铁律,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讨好“掌握生杀大权”的班委和家长。 一次军训,一个盟友只因说了一句“我累了”,结果第二天就被班委举报,接受电击治疗。理由是“思想负面,不接受改造”。此后,这位盟友语言中所有的“累”字都换成了“不勤快”。 他还曾目睹过身为班委的张旭同,对一些看着不顺眼的盟友,立马施以50个俯卧撑的惩罚。 三 如今,张旭同在一家稳定的事业单位上班。 谈起当年当班委的日子,张旭同一下子来了兴致,“有种特权阶级的感觉”。 班委张旭同手中的权力不小,可以整治一些不太顺眼的盟友,甚至直接将对方送进“13号室”。 不仅如此,班委还享有更多自由,“就像县级干部一样,很多事情刷脸就可以。班委找个理由就能走出紧闭的大门。”张旭同说。 他批改盟友日记时,会仔细检查文字里有没有任何不良的思想苗头,如果日记中出现“被管教”3个字,开奖,他会以“不服从改造”为由送对方接受电击。 可能因为那届班委的行事过于张狂,不少盟友称他们是“黑委”。甚至有人提议要罢免班委。 不过,那些举手赞同罢免的盟友很多被送去电击治疗。 张旭同说,每天最开心的时候是趴在床铺上写日记。由于床铺靠窗,他可以偷偷地看着窗外的街道和行人,幻想着出院之后也能自由自在地走在街上。 如果运气好,他会成为“别动队”成员,出去放放风。“别动”二字就是“站着别动的意思”。队伍专门逮捕那些因为行为“走偏”、或需要第二次进“四院”的“再偏”盟友。 张旭同印象最深的一次是被派往山东泰安抓人。晚上9点,四五个人乘着一辆金杯救护车出发。第二天凌晨1点,车直接停在泰安的一家网吧门口。 张旭同在里头找到了那位“再偏”的盟友。这个人他认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当他看到我的那一刻,有点放松。”张旭同说,“不是那种信任的感觉,是那种‘我终于要被抓回去了’,就像法治栏目里常说的,另一只鞋落地了。” 四 如果不是因为爱情,张旭同应该不会以那么痛苦的方式结束他在“四院”的第一次治疗。 在那段日子里,张旭同觉得自己的支点就是爱情,是在“黑暗”中的最后一点微光。 一天黄昏,张旭同和副班长一起,偷偷来到网戒中心的电脑房,把电脑屏幕的光亮调到最低,打开女友的QQ空间,留下了一句话:“快出院了,等我。” 可磨砂窗户透出的屏幕微光“出卖”了张旭同。他们被家委会的一名家长路过,抓了现行。 当晚8点多,很多盟友被叫进了“13号室”围观。江一帆就在现场。据江一帆回忆,晚上9点多,网戒中心负责人杨永信匆忙赶回医院来做治疗。 在接受治疗前,张旭同站在二楼的窗边,看见了楼下的母亲。天有点黑,他看不清楚她的脸,只听见她喊了一句至今都令他无比绝望的话。 “加大剂量,电死他!”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