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产阶级对于物质的不懈追求往往也与不怀好意的嘲讽相伴,用保罗?福塞尔的话来说,这个群体过于「害怕自己淹没在人群里」,所以才必须把欲望对外呈现,于是「生活通常被挥霍在一种急不可耐的贪求中,贪求那些触手可及的范围内的小物品。」 无论是「昌平名媛生活指南」,还是「让孩子不和没有英文名的小朋友一起玩」,这种刻薄总是同时来自上下两个阶层的不屑一顾,前者不怎么看得惯新贵们的东施效颦,后者则记恨阶级固化带来的窗口关闭。 然而中产阶级本身却无意或是无力做出多少辩驳,他们有着太多的注意放在那些依然没有得到满足的地方,雅克·巴尔赞称中产阶级是「二十世纪中晚期造就的温顺消费者」,则为中产阶级赋予了熨贴的含义。 一份针对33个年收入超过40万以上的家庭访谈显示,海淘在很大程度上属于为精神需求买单的产物,比如像是Burberry和Celine的包包就逐渐变得比LV这种传统奢品更受欢迎,因为「没那么大众化,身边背的人很少,也不会把Logo刷遍全身。」 几年前,《金融时报》在中国的调研也佐证了这种祛魅趋势的到来,在北上广等一线城市,只有18.8%的受访者最想拥有的奢侈品品牌是LV,而在规模较小、消费能力较弱的城市,这一数字是38.3%。 在知乎上,曾有男性用户提议「用农夫山泉空泉水加喷壶替代雅漾大喷」——后者是一款以天然泉水为主要成分的保湿喷雾产品——遭到几乎每一个女性用户的讥笑和驳斥,的确,从直男思维出发,可能所有奢侈品都会被视作是「智商税」的变种。 当然,更具穿透力的反诘,则是「GTX 760又不是不能用,为什么要上1080 Ti?」 这种对追求更好、新鲜和现在拥有不太一样的现状似乎看见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身影,而洋码头就托物言志的借着「洋务运动」的台词打出了「洋物运动」的旌旗:不仅加大力度促销海外商品,还在武汉、南京和广州等城市——这都是曾经的口岸城市——设摊宣传洋货之美,想要引起共鸣和找到志同道合之仕的也就是上述三类人群。 有人,就将对海外商品的物质追求,视同为崇洋媚外,也是对国内经济的重要打击。所以国务院正式批复发改委的请示,同意自2017年起,将每年5月10日设立为「中国品牌日」,这相当符合经济学家林毅夫所主张的产业政策路线,也就是政府搭台、市场唱戏,前者必须起到提纲挈领的作用。 1928年,国民政府曾经颁发了「国货」标准,总计分为七等,「国人资本,国人经营,完全本国原料,国人工作」乃是大大光荣的第一等,而「国人资本,国人经营,外国原料,外国技师」则为勉强及格的第七等,在七等之外,则均为刻意贬损的洋货。 不过,纵使政府、商会和民间的热情高涨,在事关自身利益的消费行为上,爱国主义并没有左右人们的决策,根据国民政府的统计,1933年——也是「国货运动」的启动元年——进口商品的累计价值创下海关记录,达到9亿元之巨。 缺乏品质竞争而依赖情绪红利,是「国货运动」被认为收效惨淡的原因之一,而保护主义更是饮鸩止渴的陷阱,它摧毁的是商业文明最为重要的公平机制。 如果积贫积弱的工业基础是百年之前的中国难以克服的天然障碍,那么重新获得全球地位并拿到规模优势的现代中国,则更多的是跌在了软件而非硬件的资质层面,是一场从洼地到高地的阵地战。 然而,结果依然是在伦敦希斯罗机场的旅客中,只有1%是中国人,但中国人创造了25%的免税品销售额。 这是国产品牌素来难以与之抗衡的货架,相比发达国家的商业积淀,资历尚浅的中国企业很难在非标准品的高溢价市场占得一席之地,这里的消费者也不再容易受到定价策略的左右,而是相信强势品牌对于商品品质的背书。 就像可口可乐公司的创始人艾萨?坎德勒所言:「可口可乐的所有公司所有财产在今天突然化为灰烬,只要我还拥有‘可口可乐’这块商标,我就可以肯定地向大家宣布:半年后,市场上将拥有一个与现在规模完全一样的新的可口可乐公司。」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