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初中的时候都学过光的反射定律:入射角等于出射角。既然是定律,似乎谈不上为什么——但是,这个定律有一个特点:光沿着这条路从起点途径镜面再走到终点,所花的时间,是所有可能路线中最短的。 只有这个特点没啥,可能只是巧合。但是如果你还记得高中学的光的折射定律,拿它算一下,你会惊讶地发现,按照折射定律规定的路线,光所花的时间,居然还是所有可能路线中最短的。甚至还可以向外推广, 不管光走了怎样的奇怪路线,它都会抱住极端情况不放;而从这一条规则(也即“费马原理”,嗯,就是费马大定理的那个费马),就足够推导出正常情况下我们知道的光学定律。看起来,正常的光学定律,和这个费马原理,好像是看待同一件事情的完全不同、但又相互等价的两种方式。 两种方式也就罢了。但你越是仔细思考这个费马原理,越会觉得它不对劲。光又不长脑子,它怎么可能知道哪条路线最短呢?而且光在反射的那一瞬间还没抵达目的地,它怎么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并依此计算出角度呢?而且,光究竟是为什么要遵循最短路线呢?
光总是会走费时最短的传播路径。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更不可思议地是,这一点竟然还不限于光。如果我们向空中抛掷一个小球,这个球会按照牛顿定律加速,这一点我们都很熟悉。但是,小球的运动居然也满足一个“最小”,只不过这次不是时间最小,而是“动能减去势能”最小。只需根据这个原理,就能推导出整个牛顿力学。 别说牛顿力学了。今天物理学的所有定律,都有另外一种看事情的方式。而这个方式的特点,都和费马原理一样。仿佛这个世界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j2直播,并“审视”了指向目标的所有可能路线,最终“选择”了一条成本最小的路。 难以置信。 今天的物理学家会用波粒二象性的原理来解释。当光发射出去的时候,看起来是一个光子朝一个方向前进,但它同时还是一种波,在向外扩散。它们确实是走过了所有可能的路线,只是那些“错误”的路线上,波会相互干渉抵消,只留下“正确”的路线。老实说,这个解释依然很难懂,依然很反直觉,但至少它不依赖于什么奇怪的全知全能、预见未来或者时间旅行。
双缝实验中光波的相互干涉。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但姜峯楠在他的小说里则选取了一种浪漫主义的解释。在他的设定里,费马原则真的代表了一种全新的世界观,名为七肢怪的外星人就站在了那一侧。对它们来说,“目的论”的世界观才是自然而然的,先知道目标然后选择通向目标之路才是正常的思维方式;相反,人类这种走一步看一步的“因果论”世界观才是奇怪的。所以人类觉得很难的物理定律,七肢怪觉得很简单,反之亦然。 而等到女主角学会了它们的语言,根据浪漫主义的萨丕尔-沃尔夫假说,她也掌握了这种看到未来的方式。 只不过,正如光在两种世界观下都遵循同样的路线,在小说中,人在两种世界观下也遵循了同样的行为。或者说,你能看到未来,但你不能改变它。 我看见了你一生的故事 电影《降临》最后的核心矛盾冲突落在了国际政治上:外星飞船在多个国家同时抵达,激化了各国间的猜忌,需要女主角利用她新习得的外星语言来化解。但原著小说《你一生的故事》并没有这条线索。它的落点是个人体验:你看到了你的未来,看到了女儿,看到了她的死。你要怎么做? 答案是什么也不做。不能做,但更重要的,是不想做。 无数神话、小说和电影都触及过“预知未来”这个主题。你看到了未来的灾难,当然要采取行动。有的作品里你成功了,有的作品里你无论做什么都于事无补,有的作品里恰恰是你的行动导致了这个灾难,有的作品里你在一切尝试都失败之后终于还是回到起点,沉默地等待命运的降临。所有这一切,都是人之常情。 但是《你一生的故事》里的女主角,学会了七肢怪的语言、理解了七肢怪的思维方式的路易斯·班克斯,已经不需要遵守人之常情了。
班克斯在学会七肢怪语言的同时,也理解了七肢怪的思维方式。图片来源:《降临》剧照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