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 小肥人 梁园园 刘琼宇 崔神 1 23 岁的快递员袁河第一次来博望志办公室收快递时,劈头抛来一个让我愣住的问题。 你们招人么?说完这句话,他眼皮随声调沉了下去,仿佛多瞥一眼,都超出了自己的权利。 两个月前刚在朝阳区某个韵达站点接手的快递工作,现在就不想干了。可老板不同意,当初入职的时候就规定好了,所有快递员的离职,必须要有入替的新人来了才能走。尤其是考虑到没几天就双十一了,无论如何得盯下来。 袁河是河北承德下边一个县城里的人,听说是口音最接近普通话的一个地区。去年专科毕业后,跑去五方桥汽配城卖了一年汽车配件,可始终找不到感觉。 按他的说法,就是要么跟店里待着,要么就是“晃荡”。早晨过去晃荡到吃午饭,吃完饭就开始等晚上下班。 袁说他爱读书,所以来了博望志先问招聘的事。他最近喜欢读张嘉佳、冯唐和金庸的书,除了《鸳鸯刀》也全都看了。从汽配城辞职出来,一门心思要进出版社。 他觉得社会对金钱的热衷远远超出对精神力量的追求,据说图书是一个挺好的“传递东西 ”的媒介,所以把出版社和图书公司跑了个遍。只有一个老板坐下来跟他多聊了几次,但最终他也没被留用。袁估摸着,是因为自己不会用那些表格工具。 整个采访里,他不停地强调,要做图书,要“传递东西。” 要传递东西啊! 他有时候会挺丧气,跟记者说自己是个挺没能耐的人,甚至会极端地想,自己老家那边的人本来就都懒,满大街净是不上班的,要不怎么会有三分之一的人以打麻将为生? 可他毕竟要在北京活下去,现在看,这快递的活决计是没法长干了。袁河觉得,快递员对人的职业素养要求太高了,要求绝对的责任心,可偏偏这又是一份没前途的职业。 最让他头疼的是频频丢件。 你快递到了,你说不在家,放在门口吧,我说好,放门口方便。回家找不到,你着急了,电话催我,我手还有五六十件没送呢,先送这些件,你觉得我态度有问题,先解决你的事,后边电话又不断,就会恶性循环,我好害怕。 我来你这,你说等了这么久我才来,想跑是不是?好吧我赔你钱,你不要钱,你要东西…… 送一份地图,很长,我麻袋装不下,就手里拿着。2 号楼 31 层,往那一搁,就拿着麻袋给别人家送东西,转身就忘。不知道被谁拿走回家当壁纸用了,赔了九十块。 一次他又弄丢东西,跑人家门口敲门。门开了,伸出一只手,“是我的快递吗?”袁河望着对方,半天没说出话,最后挤出一句东西丢了,对方竟没在意,没要求赔偿就让他走了。 他寻思着等下月发工资,手头宽裕了回来报答好人,结果没多久,发现人家搬走了。 对于袁河来说,快递这份工作不但收入不高,身体劳累,最重要的是心理素质要求太高。他觉得自己现在很脆弱,很怕接电话,因为每次铃声一响,准没好事。 情绪的敏感还表现在,他格外在乎对方的态度与情绪。作为快递员,凡是来电话必须要接,无论你在骑车还是做什么。他发现,偏偏有些人,张口第一句就是“我那个件啥时候送?”袁河一听就冒火,老师没教过你,打电话第一步先自我介绍吗? 曾有一位发件人请他去收件,因为临时外出,想把钱和快递留在桌上,要求他保证过去。袁死活不肯作保证,只说尽量,搞得对方恼火不已,取消了订单。 挂掉电话,袁河就开始后悔:把对方情绪搞得这么差,何必呢!答应人家不就好了吗? 于是,处理当天剩余所有快递的过程中,他都保持着十分友好的态度。他反复琢磨,“我的态度友好,是得在有人‘牺牲’的基础上啊。” 作为快递员,他收入不稳定,老板总要从他仅有的四千块月薪里扣押金,让他抱怨连连;可看到老板的爹妈、弟弟、弟媳妇、侄子全家跟快递员同吃同住,经营这个站点,他又开始觉得:大家都不容易。 他说的不是一点道理没有——老板那辆路虎,也挺费油的。 我的优点就是替别人着想,来给自己找平衡。 前阵子有天取完货,袁河的电动三轮陷进一道沟里。他跑后边推车,由于没人掌把,车在原地打转,路过的行人,没有一位主动来帮手。 他憋了半天,尝试张口求助,尴尬地发现,真没人管。他认为,这些人被社会侵蚀久了,一定觉得自己这儿是个骗局。 对这事,袁河的结论是,他的责任更重了。 为啥? 我得传递好多东西啊,以后。
双十一当晚,广州老城区里几家应付不及时的快递站点还是爆仓了 2 又一辆车被城管给扣了,经理向老板肖峰报告。 10 号下午五点多,离 11.11 的购物狂欢只剩 7 个小时,快递员派完活陆续回到仓库,20 个人,却只开回来 19 辆车。 这要在平时,肖峰可能嗯一声就罢了。可眼下正值用车之际,肖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全是饭桶!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