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道课程本身对他们而言不是必须的,这么多年来新光夜校成了他们生活里一个美好的调剂,甚至成了一些工友的习惯。他们能从里面获得一些养分,无论是知识上的还是情感上的。 新光电脑课,大家围在一起,更像是聚会,而不是课堂这种需求现在已经变淡了吗?历经近六年的“新鲜感”突然消失? 连以前几乎每一次活动都来的老面孔也不见了。我们很困惑,也有些慌张,发传单的时候、课前课后、在食堂闲聊的时候……我们都会问工友们为什么不来上课了。问了很久,我们慢慢才可以确认,夜校的困难很大程度上是客观因素带来的,似乎也不是我们能改变的。 不只一个工友、不只来自一个食堂的工友告诉我们:食堂裁员了,没有再招人,他们的活儿几乎加了一倍,每天的工作都很劳累,下了班以后在宿舍一动也不想动,门都懒得出。 这学期的情况也是一样。每个食堂都不新招人了,领导给工友们的说法是,食堂每年亏着很多钱。一个食堂的大姐说,两年前她刚来的时候前厅有15个人,到现在只剩下8个人,活还是一样多(工资却基本没有上涨)。东区负责洗碗和卫生的赵阿姨每天到晚上八点多才下班,而我们的活动只能八点开始,阿姨晚上还要洗衣服和洗漱。其他洗碗的阿姨说,你去找赵阿姨吧,她管我们,她让提前下班我们就能提前下班。赵阿姨说,活儿有那么多,必须干这么久才能干完。 “不能多雇几个刷碗的吗?”“这个领导管,我们没办法。” 她的双手几年下来被消毒水刺激得又粗又红。 前两天的中午,北区二层收餐盘的地方盘子多得零乱地堆到了地上,阿姨对同学说别帮忙捡,领导在一边看着呢,会说的。 最忙碌的中午,收残区却只有一个人。阿姨一边收一边对学生说:“求求你们啦放地上吧,堆太多了会掉下来的……”我们还是满怀希望地舍不得放弃夜校。这学期开设了英语课和社会与法课,分别针对想学习的年轻保安和食堂的工友们。课表已经安排好了,每周都提前备好课,提前去各个食堂宣传,周末晚上八点,教室里依然是空空的。讲社保的一次是最多的,宣传了两遍,大概有7个工友参加。 发传单的时候,很多熟悉的工友会说,我们要是有时间就去了,实在是太累了。 是啊,也许夜校对他们而言处在一个太高的需求层次上吧,他们现在只有精力去考虑生存和基本的休息。 那么,我们就不用再继续了。 社会与法的课程在经历了几次没有一个工友的尴尬之后自然地终止了。至于英语课,目前有4个保安差不多每次都来,主要是出于兴趣。我们会将它坚持到学期结束,这大概是新光夜校的尾声。 新光平民发展协会到今天有六年多了。从最早的大学生创业孵化项目,到如今成为一个在人大校内,甚至北京高校之间都有一定代表性的公益类社团,新光一直在探索怎么更好地服务工友。六年来,社团的活动内容和形式发生了很多变化:羽毛球赛、茶话会、手工坊、元旦晚会纷纷开展起来,但夜校一直是最重要、最能代表新光本来精神的部分,是新光最为看重的平台。不管志愿者和组织者们怎么换了一届又一届,新光始终稳定地提供时政、历史、法律、养生和英语等课程,由志愿者和老师、校外人士等为工友们讲授实用又有趣的内容。 《人民日报》对我们的报道“探索大学精神,实现平民梦想”,夜校是对这句话最初的注解。2011年正值农民工失业潮,金融危机的余波仍然在侵蚀着经济弱势群体的生存空间。新光的创立者们相信知识是农民工改变职业命运的阶梯,每个人在知识面前应该是平等的,平民有权利获取更多的知识资源。而就在我们身边的校工,有的年纪与我们相仿甚至比我们还要小,也有更多是为了孩子过得更好而出来打拼,他们每天工作10小时左右,住在信号微弱的地下室,娱乐匮乏、身体疲惫,遑论学习和提升职业技能、充实精神世界。工人们获得教育的权利被现实挤压着,而大学生恰恰是最优秀资源的先占者,面对这种巨大的反差,后者不该安然处之。 于是,新光人开始了一场挑战不平等现实的实践。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