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文瀚跟着爸爸住进清凉寺的时候,只有5岁。“从我有记忆起,就是在庙里。”此前的三年,雷文瀚跟随父母生活在镇国寺,对于庙宇、佛像早已不陌生,然而清凉寺的贫苦还是让幼小的他记忆尤深。 “刚来的时候,村里条件太差,连卖肉的都没有。” 由于远离人烟,全家人的生活用水只能从附近的菜地引来,在卧室的墙上插根水管,接上水龙头,就一直用到了现在。 清凉寺少有人来,平日最活跃的生物,是老鼠和蝎子。 “蝎子蛰人,就像用烧红的针扎你。”雷文瀚一说起来就忍不住缩脖子,“能疼一夜,从腿流到脚。” 儿子幼时有一次被蛰,让雷思凤无比紧张。那夜雷文瀚远远听到摩托声,赶忙藏在窗帘后,想和爸爸躲猫猫,不想被蝎子咬了大腿。 雷思凤听到哭声跑进屋时,妻子已将蝎子打走。雷思凤连忙把儿子抱上摩托车,赶到另一个村子找了个“土郎中”,老头含了两口酒,全都喷在儿子大腿上。雷思凤也不知道土办法有没有用,“我就想让他少疼一点。” 这一路上妻子并未跟随,“庙里得有人。”转业到山西平遥县文物局前,雷思凤身着海军军装(左三)与妻女、战友的合影。 如今,雷思凤的妻子也成为县文物局的临时文保员,一个家庭,就成了一个哨岗。 最初,妻子并没有工作。雷思凤在庙东开了一片菜地,种些豆角、白菜、蒜头。为了贴补家用,妻子每天都挑着七八十斤的担子去村里卖菜。 雷文瀚记得,小时候家里种了一大片西红柿,每天早上都要剪枝,“我妈身上总是一股西红柿味。” “这些年,她一直跟着我漂泊。”雷思凤总觉亏欠妻子太多,“跟着我没吃没穿,只能种地喂羊。”雷思凤转业前当兵20年,妻子曾长期随军,不想回乡后又“进了庙”。“好在我们俩一直生活在一起。” 清凉寺座北朝南,前后两进院,进了南庙门,里面最多的就是寂静。 雷思凤曾想养几只鸽子,“庙里死气沉沉的,能有点活气。”但这也被平遥县文物局安监股股长高云杰制止了,“鸽子可能会破坏建筑。”提起此事,高云杰至今仍有愧意。 当地村民有个传说,入了夜,阎王殿里小鬼拿人,铁链铮铮作响。“他们来问我,晚上响不响?我就说响!”雷思凤笑道。 其实夜里什么也没有,除了偶尔几声犬吠。 “人守护着寺,寺守护着整个村” “我拖家带口的,把他们都捆住了。” 雷思凤的儿子打小就在庙里长大,学校条件有限,是雷思凤对孩子们最大的愧疚。大女儿很早就托付给姥姥家照顾,而小儿子只能在村里就近念书。 雷文瀚念的小学离家不远,全校只有3个老师。初中到了乡里就读,雷文瀚才离城近了一点。三年后考上平遥县的重点高中,雷文瀚觉得自己终于“进了城”。 然而到了县城的中学里,雷文瀚发现自己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显得特别土。” 长期在庙里,雷文瀚的童年难免跟外面的孩子有些“脱节”。儿时新年,看到舅舅家的孩子看DVD动画片,雷文瀚特别羡慕,然而直到DVD被淘汰,自己家里也没能添置一台。就连电视机,也是直到2007年才看上彩色的。 从前在村里上小学时,雷文瀚是孩子王,只有他能带小伙伴到庙里玩。村里人也都知道他是“庙里的孩子。” 雷文瀚13岁生日那年,全村90多户人,80多户都前来祝贺,这得益于父亲的好人缘。在当地,13岁生日相当于一个小“成人礼”。 “村里人有事,我没有不帮的。” 婚丧嫁娶、家庭矛盾、邻里口角,村里人都爱找雷思凤帮忙。妻子有时会忍不住抱怨,“你就是给众人生的。” 在村民的眼中,雷思凤守护着清凉寺,而清凉寺守护着整个村庄。 雷文瀚说,老家的孩子他都不认识了,发小们都在这个村里。如今妈妈也不愿意回乡了,多年来,亲戚朋友早疏于走动。“她能回庙里,就不去别处,对这里有了依恋吧。” 雷思凤也曾想过在县城里买一所房子,无奈收入实在微薄。去年开始,雷思凤把老家村里的宅子慢慢修了起来,“姑娘也大了,总不能让她在庙里出嫁。”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